奶奶吃饭很快，收拾好碗筷直接离座，留下方灼，就会对各种东西自言自语。
乡下的墙上会贴旧报纸用来防潮，方灼曾在上面撕出各种裂缝，再用米饭糊住。
后来某一天，具体是几岁她已经记不清了，同村的人送了她一件旧衣服，毛衣正面缝了个扎辫子的小人。方灼特别喜欢，一直穿了很多年，莫名觉得有伴了。
初中的时候，方灼从同学那里听说了某家餐饮公司的营销方案，说服务员会给单独吃饭的人赠送一个大型玩偶。
大家都笑着说太尴尬，方灼却很有感触，甚至有点羡慕。那种羡慕她不能跟任何人分享。
相处的热烈无法改变住所的冷清，最长久的交流只停留在手机的通讯软件。
方灼在一个他触不可及的地方，他要时不时确认一下，才能获得短暂的安心。
方灼静静听他述说。
有些画面并不连贯，因为严烈的记忆也不非常清楚了，想到一些就随意说一些。
这样的氛围，将他埋在深处很多快要被遗忘的委屈都翻了出来。现在已经不会觉得难过，可还是想要方灼的安慰。
菜。
“你知道吗？”严烈说，“我小学没毕业的时候，我爸妈就去b省创业了。和他们住在一起之前，我是跟奶奶住的。奶奶特别宠我，到我很大了还给我喂饭吃。”
严烈吃饭其实挺乖的，除了不能吃辣，别的都不挑食。奶奶给他喂饭的时候也认认真真，端正坐在小板凳上张着嘴，从来不将饭菜弄得到处都是。
可是严父、严母看不惯他这种秉性，觉得他是骄纵。男孩子骄纵简直是种致命的缺点，于是强令他自己吃饭。
严烈跟他们赌气，有时候会故意不吃饭。
方灼说：“不过后来我不喜欢了。”
严烈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两人同时开口：
“因为我接受孤独了。”
“
好似方灼的安慰能穿过时空，让十几年前的严烈也学会释怀。
方灼问：“那你喜欢玩偶吗？”
严烈奇怪道：“为什么这么问？”
方灼沉吟着说：“因为我喜欢。”
她没有玩偶，跟奶奶一起吃饭的时候总是相顾无声。
可是每次他都等不到父母的妥协，全是自己饿得不行了，主动爬到餐桌边吃冷掉的饭菜。就此慢慢戒掉了要人喂饭的习惯。
他不常跟父母坐在一张餐桌上吃饭，更鲜少在吃饭的过程中体会到家庭的温情。
后来跟方灼在一起，他久违地觉得亲近，开始畅想起书里各种有关于家庭的描述。譬如暖色的灯光、热腾腾的饭菜、无尽的包容，还有等待他的人。
可是实际来说，他并不能算是方灼的家人。
不能在天亮的第一时间跟她问好，入夜之后就要分道扬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