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宵静静看着面前水波,缓声道:“父亲至今还被圈禁在别院,养母恨入骨,生母彻底与反目成仇。继位天帝那天,六界庆贺,万国来朝,里面唯独没有亲人。”
洛晗渐渐坐直,表情似有不忍:“凌清宵……”
“无妨。”凌清宵说,“已经是六千多年前事情,早就看淡。六界都说理智近乎冷酷,可是却觉得,直走不出自己私心。归还龙丹时候,恨他们反复无常,恨父母偏心,硬生生剖开夜重煜心取丹,后来想想,那也是魔怔。对他恨意,其实高于对龙丹渴求。并没有那迫切地想要夺回龙丹,只是给自己找个理由,杀凌重煜。”
洛晗伸手握住他
不需要拿起来,就能看到河灯上写什。有写愿父母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有希望孩子这生既愚且鲁,无忧无难到公卿,还有祈祷心上人快来提亲,如意郎中早日出现……这些自然是没有用处,人生际遇天时地利人和缺不可,仅是写在纸上就希望切顺遂,未免太侥幸。
凌清宵直觉得这种东西毫无用处,写在纸上既不能帮助自己实现,也不能降低目标难度,还会过早,bao露自己想法,总而言之无可取。但是现在凌清宵置身于人间,开始有点理解凡人想法。
许愿人自然也知道仅靠盏河灯是没用,但是这些事情,光写下来就很美好。他们所求,不过是心里安慰罢。
凌清宵说:“之前也觉得荒唐,自己愿望,许给神佛听有何用处?但是现在慢慢觉得,他们这些话并不是说给神灵听,而是说给自己。明知做不到,却还不肯放弃,便在心里遍遍重复。”
凌清宵回眸看到洛晗表情,问:“怎?”
“没什。”洛晗摇头,“只是没想到,你会有这接地气想法。以为,你直都高居云端,不识人间疾苦。”
凌清宵少年时是天才,成年后登临天帝,别说凡人界,就是仙界普通百姓过什日子,他都没法产生共情。凌清宵顿会,淡淡笑:“人皆有苦,如何会不识疾苦?帝王将相,走卒贩夫,各有其难。”
洛晗撑在下巴倚在桌上,旁边粼粼波光映照在她脸上,忽明忽暗,似仙又似妖。洛晗问:“你这些年,经历过哪些艰难?”
这个问题洛晗先前问过次,那时候凌清宵不做理会,只说切尽在掌中。他是天帝,所有人都可以迷茫,痛苦,脆弱,唯独他不可以。任何时候,他都要理智强大,成为众人主心骨。
可是,哪有那多毫不费力强大呢?他也会疲惫,也会受伤,但他连表现出来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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