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琼楼面不改色地凝视着她,她垂下眼慢慢扭过脸,发梢湿漉漉地缀着水珠,细细缕贴在脸侧,像宣纸上丝游墨。
他低下眼抓把泥沙,污泥从指缝间漏下,露出白玉般掌心。
很脏。
脚步声在靠近,浓雾如有实质,沉沉地压在身上,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别说,”白梨拽他衣袖,竭力压低声音:
浓雾尽头黑森森轮廓越靠越近,死物般,沉默得诡异。白梨几乎是在用气声说话:“你睡着时候,四下走圈,就……找到这个地方。”
她扶在石头上手指哆嗦不止,还强作镇定地探出脑袋,观望着雾中情形。薛琼楼平静地盯着她,突然话锋转:“你说错失良机,你自己何尝也不是错失良机?”
白梨满脸迷茫:“什跟什?”
“别装傻。”
“没装傻啊!你说明白点!”
”
他看上去压根没当回事,白梨没他这般安之若素,忐忑不安地指指两人右前方,“你听。”
不止人脚步声。
凝滞浓雾流动起来,像条结冰河在缓缓融化。流动幅度变大,至少有十来人,且已经靠得极近。
但是很奇怪,听不见丝呼吸,也没有声交谈,连衣物摩擦都整齐划,像面庞大墙壁。
白梨总是猜不准他哑谜,莫名其妙地转过脸,迎面对上双黑亮如珠眼,毫厘之际,鼻尖相对。
石头不大,两人藏得左支右绌。浓雾如张大网,将呼吸裹在起,纠缠成如胶似漆股,这片冷白雾被烫化,炙热和冰凉化作奇特两重天。
少年脸色有些苍白,几乎融进雾中,目光烂烂如岩下电,眼瞳深处光,似腐草中生出流萤,蕴含着丝灰败神采,他轻扯嘴角:“意思是……你不该喊醒,而是让在梦中被那帮人砍死。”
这个人总喜欢把事情往阴暗地方想。旁人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他见山见水,皆是刀山火海,偏又喜欢逼着自己,置身虎狼环伺之境。
“这样不好吧。”白梨毛骨悚然,打个哈哈:“比方说,你在垃圾堆看到小猫小狗,不管有多脏,还是会把它们抱回家洗洗干净吧。”
薛琼楼不急不缓地站起身,几声清击在他手心响起,浓雾瞬凝固,宛若弦上箭、鞘中刀,触即发。
剑拔弩张之际,他手上紧,冷不防被人拉下,整个人被按进旁草丛,躲在块半人高石头后面,绷紧弓弦刹那间被打断。
她连躲藏地方都找好。
月门后死角,有石头和草木遮挡,难以察觉。
薛琼楼索性松懈下来,靠着这块苔痕密布石头:“你怎知道这地方可以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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