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4 / 19）

最后，她说：“下雪。”行长奇怪地看着她，好像她又出故障。他希望她多少懂点风月，不要总是：“先生，

句话从她嘴里吐出来非常困难，她能说话除日常交谈，就是业务用语和礼貌用语，“先生，您还有什需要吗？”

“想和你起出去看雪。”

“看雪。”她努力地重复道，同时看眼屏幕上排号数字，他后面有36个人在等待，再过会儿，系统就会提醒她，要求加快速度。

“先生，您还有什需要？”

他收好自己背包，默默地站起来走，没有给晶晶打分，没有打分，排号机就不会发派下个客户过来。晶晶叫来大堂值班经理，帮她在后台操作，跳过评分环节。经理在她电脑上输入指令，机器人没有这些权限，他们只能按着系统流程照做，边告诉她：“你该补妆。”

晶晶拿起桌面上圆镜，发现眼线晕开，口红也斑驳，像刚刚亲吻过——在她意识里，如果那些编码也算意识话。这些比喻陌生而遥远。她永远也不会被亲吻，并不是因为亲吻这件事不会发生，而是她无法拥有“永远”。时间与她毫无关系，随时随地，她都在虚拟世界某个角落，对着有血有肉人类说：“请问您需要办什业务？”

又个深夜，晶晶坐在黑暗中，反复学习“起出去看雪”这句话。她知道雪，不光知道，她还懂得雪花结构，明白下雪天气原理，背得出咏雪诗句，但是她想不通看雪是为什。坐在工位上，她抬眼就能看到窗外雪，也许重点在于“起”？

她冥思苦想，直到天明也没找到答案。当晨光熹微，业务大厅中摆设变得灰蒙蒙，渐渐显出轮廓，她不得不放弃在数据中遨游，回归日常工作轨道。今天，行长来得特别早，他进来时候，吸尘器还没开始工作。晶晶闭上眼睛。

他走过来，脚步轻轻，带着身寒气，公文包就随手放在地上。晶晶被点亮，各种意义上点亮，她苏醒过来，面带微笑，双眼闪闪发光，行长有控制他们高级权限。他带着她走出业务大厅，上到二楼，有个存放清洁工具小房间，铺着深色地毯，灰色吸尘器沉默地排成列，靠着墙角。角落里有只米白色沙发椅，以前放在VIP接待区，用旧被替换下来，挪到这里。

他让晶晶坐在上面，身体向后靠稳，随后晶晶顺从地脱下身上制服裙子，这种事发生过很多次。她本来是工厂送给银行采购人员贿赂，因为银行采购人员有事相求，又把她转送给行长，被安排去前台当柜员。有时候，比如现在，她还是位安静秘密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