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插满了各国国旗,它们在水中的倒影勾勒着水面的边界,轻柔的水波拍打着池边,不同颜色的国旗卷在一起,而后又展开,一遍一遍,反反复复。苏利凝望水池深处,看到其中一名宇航员正缓缓上浮。两名潜水员将宇航员笨重的白色宇航服挂在起重机上,头顶上起重机的齿轮开始转动。黛维再一次望向起重机,而苏利则目不转睛地盯着上浮的宇航员。
“太奇妙了。”黛维再次感叹。
泰尔的白色头盔破水而出,苏利舒了口气,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
0027
他们仍在小行星带漂流着,距离地球家园仍有数月的航行。他们开始迷失。所有人都一样,除了底比斯:他耐心地引导黛维完成她自己的工作,即使她睡得越来越少,注意力也越来越不集中;他能时不时地哄着泰尔离开游戏机,去温室走廊收割蔬菜;他会去实验室看望伊万诺夫,看看他在做什么,问他一些善意而体贴的问题,也留一些剩饭剩菜给他。苏利看到底比斯做着这一切,好奇地留意着。底比斯会坐下来和哈珀小声交谈,而后哈珀的脸看起来会更放松一些,头也昂得高了一点。底比斯很坚强,也满怀希望,但六个人当中只有他一人如此。他无法救赎大家,只能尽力让事情变得轻松一点儿。他比其他任何人都更了解正在发生的一切。
一天早晨,模拟日光刚刚照亮“微型地球”,在厨房里的长桌旁,苏利正坐在底比斯对面喝一杯温咖啡。他正在读书—他不是在工作,就是在读书。其余宇航员要么还在睡觉,要么是在飞船失重区域工作。“微型地球”很安静,他们二人单独坐在一起。但即便如此,问起底比斯的家人是如何离世的,苏利还是轻声轻气的。她早就知道答案,但她想听的不是车祸的可怕细节,而是其他东西,一些她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的东西。底比斯在《黑暗的左手》[15]的书页上折了一个角,合上书,放在桌子一旁。
“你为什么想知道?”他耐心地问。
“我只是试图去理解,”她答道,努力吞咽自己声音中尖锐的绝望,咬紧牙关,尽力保持声调平稳,“你是怎么扛下来的,是怎么振作起来而没有崩溃的。”
底比斯凝视她良久。他抬手顺了顺剪得过短的头发,揪了揪耳朵。灰白的发丝已经爬过他的鬓角,攀上头顶,仿若藤蔓攀附着一面旧砖墙。自他们相识至今,白发已经蔓延开来,快要吞没他的整个头顶。但他的脸颊依旧光洁—飞船上的其他男人已经放弃刮胡子,任自己变得不修边幅、邋里邋遢,但底比斯没有。眼前的底比斯和从前的底比斯相差无几,几乎毫无二致—其他人都已改变,变得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