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斯·卡罗尔·欧茨
阿利斯泰尔·麦克劳德的《海风中失落的血色馈赠》自一九七六年出版以来,已经成了加拿大的经典。这些怀着深厚情感考究雕琢出来的短篇,背景都设在布雷顿角,一个对很多加拿大人来说都颇为遥远的地方,但它又以海岛风光和与世隔绝而闻名。但《海风》的读者不会感觉他在描绘异域奇事,或在创造狭隘的地域文学,反而,他们会想到一些与之亲近的世界,比如弗兰克·奥康纳和埃德娜·奥布莱恩的爱尔兰,A.E.科珀德39已经远去的英格兰,和D.H.劳伦斯无望的英格兰中部。他们也会想到温斯洛·霍默40那些无以伦比的水彩画,画的都是缅因州普鲁茨耐克和英格兰卡勒考兹的百姓与海景。人世的戏剧本来神秘难懂,要说它会被如此细腻呈现、如此地域化的世界映衬得更为清晰,自然是浅显到多余的,更何况我们正谈论的是第一等的艺术。但在品评手上的这个作品时,读者很容易忘记这样宽泛的道理,因为阅读麦克劳德的体验让你无暇他顾。
再玩味一下麦克劳德那些故事的开场:“‘我们只能把它卖了,’我记得母亲不容置辩地说道。”(《秋》)“即使是现在,我有时四点醒来,还是满心恐惧,怕自己睡过了头。觉得父亲正在黝黑的楼梯下等我。”(《船》)“我现在要讲的事情发生在七十年代初的某个七月。”(《去乱岑角的路》)麦克劳德的叙事中有种和谐的对立,而透过他澄澈的文字,自然世界化入其中时是如此的可信又举重若轻。“暮色渐浓,夕阳给万物抹上金光。没有棱角的灰石向着它们念想的欧罗巴赫然耸起,也漾在这片晚照中。落日信手点染的,还有未长成的云杉、往低处藏躲的地衣、精致而不失刚健的蕨类、根茎如神经般虬结的苔藓、瘦小而强硬的越橘。灰暗的雨飑斜斜地从海上扫来,又骤然远去,不由分说得如同趁人不备的劫掠者。”(《海风中失落的血色馈赠》)这是一种隐藏自己痕迹的艺术,它遣词造句是如此优雅,但是又引发一种不可思议的口语化的节奏,让人很容易忘记这确实就是艺术,反而误会这只是对生活的直白记录,有时甚至会觉得它不加修饰到让人难以承受。
因为麦克劳德似乎与生俱来有讲故事的天才,而且很明显属于所谓“口述传统”那一脉,那么需要点出的是,他创作中的这种追求经过了许多大师的不断发展,其中包括哈代、劳伦斯、乔伊斯、海明威和福克纳(注意,是《都柏林人》的乔伊斯,是《在我们的时代》的海明威)。他运用现在时态是如此娴熟:“一九六〇年,六月的第二十八天,是我得拯救的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