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扶光伸出根手指,笨拙地抹进砚台里,感到指尖湿润触觉,他抬起手腕,道漆黑墨痕,啪嗒沿着滴落下去。
这多年过去,连这里墨水,都还保持着流动姿态……
泪水夺眶而出,不知为何,这个细节下打垮他。他撑着桌角,长期以来无波无澜心境,骤然碎如春日薄冰,刘扶光双肩不住颤抖,呜咽与哭泣来得如此莫名,他难耐地弯下腰,按
——刘扶光很想这问他,但他早就失去同晏欢理论力气,因此,他什话也没说,继续坐上云辇,任由晏欢送他下去。
再度踏上故国土地,他就像在梦中般。推开晏欢试图援助动作,刘扶光缓缓地行走在王宫玉石地板上,他仍然记得这里全部,只是那需要花费点时间回想,他艰难地从脑子里挖出那些旧日事物,将它们摊开在阴暗天光下,珍重地晾晒。
清凉殿后丹林,生着大片繁茂如火红枫,无需秋季,年到头,总有霞彩胭脂枫叶飘飞,小时候,他最喜欢去里头踩着叶子玩;瑶光湖里莲叶碧绿,盛开瓣瓣洁白玉骨睡莲,每逢夏季,他就撑着小舟,去湖心采摘大而饱满莲蓬,这里莲子没有苦芯,最是清甜,他边抿着莲子,边低低地哼唱“横塘棹穿艳锦,引鸳鸯弄水。断霞晚、笑折花归,绀纱低护灯蕊”……如今想来,真像是上辈子好时光。
转过曲折横廊,刘扶光抬头看着满城飘飞素白丧幡,仿佛行行拖长泪痕,荡在无言风中。
他低下头,走过名仍然沉睡不醒侍女,晏欢解开冻结于此光阴,只是完全恢复,仍然需要些时间。
走得累,就坐下来歇歇,歇够,就接着起来走。他双脚指引他走向王城后宫,那里是他过去居所,也是他父母居所。
他穿过重又重宫门,望见越来越多修士栽倒在路边花丛,全副武装铁卫于树下沉沉地酣睡,丹墀辽阔,上面亦躺满横七竖八将士——结合晏欢之前话,不难看出,这是东沼动员督战时场景。
为替惨死在钟山小儿子复仇,纵使面对着至恶龙神,他父母也做好押上切打算,只是还未开战,这个国家就被晏欢缩成掌中之物大小,就此封存起来。
刘扶光面颊血色尽失,他走上玉阶,走进宫室大门,切宛如昨日,殿内陈设熟悉又陌生,刺得他眼睛发昏。
他蹒跚地走过去,过去惯用副阴阳玉棋子,还凌乱地落在棋盘上,他与兄长合画会宴图,仍旧半卷地落在桌案与小榻间隙处,砚台墨迹未干,画笔歪着搁在山形笔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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