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说:“可以。”
身边是个相当漂亮的年轻女孩,眼睛里有泪光。她和她的那名棕红头发的男友——未婚夫?——上飞机时我就注意到了她,握着一束玫瑰,手指亮闪闪的。我意识到起飞前我间断听到的来自后方的小骚动准是来自他们二人。
“这个男人跟着我,请帮我换个座位。”(她对空乘说?)
“不,抱歉,我们刚订婚,这是场任性的争吵。”(他对空乘说?)
“你可以吵架,可以分开坐,但说我跟踪你会让我遭到逮捕!”(大概是他在告诉她?)
1.真相
我驻外那一年多半很忙,同时按北京时间和布鲁塞尔时间工作,与太太关系时好时坏。有一次,我请父母从国内过来散心,住我这里。没打算告诉太太,然而在他们到达的当天,她就猜到了。
电话中我解释:“本来准备等他们安顿下来再告诉你,我只是不想多事。怕你又认为我对双方父母厚此薄彼。”
她说:“但我有权利知道真相。”
用的是英文,righttothetruth。是性别差异、年龄差距,还是生活经历差异?我对真相不那么在乎,我更在意平静。我常感到自己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不该花在真相上。
“对不起。”(是对空乘还是他道歉?)
送餐时女孩只要了冷盘。她似乎很想聊天,对我来说是一场艰难的谈话,没有什么话题。我怀着想象中绅士应有的善意以杂乱无章的漫谈抚慰她,她不显得难过,有些好斗,谈话也漫无边际。印象深的是她毫无预兆地提起最近读过托马斯·曼的《魔山》,那是我不
人到中年后我愈发感到婚姻是一项智力任务。一周后我将父母送上了前往瑞士参观雪山和钟表店的旅游大巴,我只是不想多事。
过了大约半年,我发现公寓客厅一个转换插座上安有摄像头,那是太太来探亲时留给我的插座,此前我一直以为那闪烁的红色光点是它自带的开关。扔掉它时我为自己庆幸。
2.换位
中午从旧金山飞纽约的航班通常都满舱,当年我三十七八岁时就是这样。那是一段我举棋不定的光阴,二十一世纪刚开始不久,千禧年还带有末日的意思,两三年间我无法决定是继续留在纽约工作还是回国,犹豫于该坚持逗留在青年时代,还是同意向中年过渡。那时我常常出差去西岸,冬天返回纽约深重的雪中会带来奇异而熟悉的超现实感,坐在靠窗座位等待飞机在颤抖中降落是我最喜爱的时刻,看着舷窗外的云团进化成雪会令我有一些微微的激动。
一次飞行中,一个年轻男人从后方走过来,问坐在走道边的我:“先生,您愿意和我换座位吗?第十八排靠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