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热水烧开咕嘟声音,再专注在手臂端起水壶力量和动作上,只想茶。正念,正,念。悲哀岂不是恰恰只有通过婚姻才能获得她丧失孩子?如果可以买来个孩子,收养到个孩子,如果那样孩子也仍然百分之百是自己孩子,生活就不会再这样淋漓发黏,她就不会再因为主持人语速太慢而烦躁到想要用开水烫自己,想要用厨刀刺穿手掌。现在她不得不用婚姻获得怀孕,用怀孕挽救婚姻。个人怎可能同时完成两件困难事?西西弗斯和石头打架,西西弗斯与石头为敌,可错误本来在于山峰,错在山峰坡度。如今她子宫像这只破损、棕色、萎靡、滴着水茶包。
与此同时爸爸在回忆他生中做错事。他始终认为自己是好人,规矩、努力、准时完成任务、擅于审时度势。他不曾显现出任何可能变坏征兆,以前他隐隐担心自己是否勤勉到会在旁人、在女人和年轻人眼中显得无趣地步。他在军区大院长大,大家相互认识,走路上学经过栋又栋家属楼,遇到位又位同事,他停下来,对每个人叫出姓氏准确叔叔阿姨。他不是那种会“不叫人”小孩。他也是不欺负人大人。孩子还活着时,他没有对孩子发过火,除次,孩子四五岁时吵着要听故事、扯着他衣角不肯睡觉、最终拽下床单裹住自己、滚到地板上耍赖那次,而就连那次他也没有打孩子。他也并非是对不睡觉发火,只是对胡搅蛮缠。他认为自己区分规训与惩罚,他不惩罚人,他只管束。生活应当由系列基于给定规则合约构成,沟通,谈判,让步,约定。
现在爸爸不那确定。他服从规范,讲道理,对人好。但他从不给乞丐钱。他是否对弱者缺乏同情心?不欺负人是另种隔离和冷漠吗?他相信原则和立场,区分外人与自己人,他清晰,是否因此他才受到这样惩罚,要把他降格成弱者,让他试试看无所有感受,或者生活无法从头来过滋味,让他在不惑之年学会突如其来。生活是由场场海难构成。有死火山,有活火山,有休眠火山,没有哪座肯与你谈判。他以前是否太残忍?但即便如此,降临在他身上是不是也未免残忍得过分?
年轻时爸爸相信人自完善必然通过步步自摧毁完成,这是他中学时代抄下来贴在书桌膛内侧格言。他督促自己改掉坏毛病,如果周六去游泳能游十八圈,周日就争取二十圈。他提醒自己根除惰性,少打游戏,再累也要泡脚。如今在所有这些事之后他似乎又完善些。但摧毁自己也罢,为什先去摧毁他孩子呢?到现在,对自身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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