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木点点头,说这讲也有道理,但不是大烟抽死人,是这些烟馆确实容易传染。他和林家瑞聊过这事。林家瑞和伍连德这段时间实验和分析认为,跟全世界之前所有鼠疫都不样,这回鼠疫最早应该是土拨鼠传给人。那时东北,不管是中国人还是洋人,都爱穿皮毛。这爱好传到欧洲,土拨鼠价格突然猛涨,成千上万东北猎户都干起这生意,钻进满洲里林子里,捉土拨鼠,扒皮,卖掉。有时候,还会把肉煮吃。
猴三儿问,那爹是在烟馆里染病?金木点点头,说应该没错。
佘四德他们车轮子印儿还在往前延续,三人刻不停地轧车。过会儿,天上落起雪片子,车轮子印儿点点被埋住。
拐子说这下完,瞅不见。金木说没事,都是林子,他们不会下车。猴三儿松开手摇子,叹口气,看看金木:“金先生,害怕。”
金木停下手,摘眼镜擦干净,拍拍猴三儿,说别怕,真要追不上,
佘四德敢跑,是因为怂。猴三儿说,他在车厢隔离这几天,有点疯疯癫癫。大清早睁眼就闹,不是要见女儿,就是要回家,要不就和老乡发牢骚,说要成孤魂野鬼。入夜,没人说话,外头也没动静,佘四德就声不响地缩在角落里哭,张着嘴干号,浑身打哆嗦,发疟子样。
“他也不号出声,硬憋着。他早上找唠嗑,脸上皴两道红印子,都是哭。”
有回,他问猴三儿:你真相信你爹是吸有瘟病空气才死?猴三儿反问:那你觉得这些人是怎得病?
佘四德回头看看车厢里人,小声说:“信爹说:大清啊,气数要尽。”
佘老先生从病房逃回家那天,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他稀里糊涂地吃着面条,跟儿子说:大清国来太多洋人洋玩意儿,挖山修铁道,杀人取心,龙脉早已毁断。这场瘟疫,就是天怒,什医生都治不好,东北人得死绝。
说到这儿,猴三儿顿下:“赶紧叫他别说。这要让人给听见,那还不抓坐监?他说,现在不就在坐监吗?这是当官害怕,先让咱们穷人死——你瞅瞅这里,哪个不是穷人?”
猴三儿说,有那会儿,他觉得自己信佘四德话。因为他确实琢磨过,爹可能真不是鼠疫死。
金木问:“不是鼠疫,是什?”
“抽大烟抽。”
猴三儿爹抽大烟,成天泡在烟馆里。鼠疫刚蔓延阵子,傅家甸流传着个说法,瘟疫是抽劣质烟膏子抽出来。理由是:烟馆集中发病最多,死都是穷人,抽都是剩下下等烟膏子,还混着别人抽过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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