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米尔微微笑了一下,想转换话题。
“所以,你还在期待着抱孙子吗?我希望——”
“既然你坚持要惹你的父亲生气——”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做超声波的医生
“所以,”卡米尔问道,“你最近又过得好吗?”
一走进房间,他就看到一份折好的《晨报》摆在父亲扶手椅旁的地上。
“你知道,卡米尔,”父亲指着报纸说道,“我对这事儿感到很抱歉。”
“算了。”
“他没打招呼,就这么突然闯了进来。我马上就给你打了电话,你知道——”
“我来负责吧。”路易边说边拨起了电话。
7
德拉其大街十六号,没有电梯的四楼。再过几年,当死神开始在房子里游荡时,父亲要怎么办呢?卡米尔时常想到这个问题,但又马上把这个想法赶走,他总是心怀不切实际的幻想,希望这样的状况永远不会发生。
楼道里弥漫着地板蜡的味道。父亲在药房里过了一辈子,身上永远散发着药品的味道,母亲则总是一身松脂油和亚麻油的味道。卡米尔的父母都是有味道的人。
他感到疲惫不堪,忧伤同时袭来。有什么要跟父亲说的呢?父亲就像最后的一道护身符,我们从来不知他能派上什么用场,除了看着他好好地活着,把他留在身边不远的地方,就只剩下跟他说说话了吗?
“我猜到了,爸爸,算了,这不重要。”
“但是,当时你的电话占线。然后我们就开始聊了起来。这位记者好像很喜欢你的样子,我当时也没有起疑心。你知道,我会给他的上司写信的!我要去申请解释权!”
“我可怜的爸爸,这篇文章里的信息都是确实存在的。而且,这是角度问题。从法律上来说,解释权是另外一回事。算了,相信我,别管了。”
他差点儿就脱口而出:“你已经够添乱了。”但还是忍住了。不过父亲也许还是听到了。
“这件事应该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他松口说道,然后沉默了。
自从母亲过世以后,父亲就卖掉了他们的公寓,继而在第七区巴士底狱广场附近安顿了下来。从此他便存心过上一种低调的现代鳏夫生活,微妙地把孤独和秩序井然融合在一起。他们像往常一样,笨拙地行了贴面礼。这是因为,不同于其他人的情况,父亲的身形依然比他高大。
他们在脸颊上快速地贴了一下,卡米尔闻到了勃艮第牛肉的味道。
“我买了份勃艮第红酒烧牛肉。”
这就是他的父亲,善于重复显而易见的事实。
他们面对面地坐在扶手椅上,喝了点开胃酒。卡米尔总是坐在同一个地方,他把果汁杯放在茶几上,双手交叉,然后问道:“所以,你最近过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