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论自己的病不是件体面的事,就像体面的残障人士不会一直谈论自己的腿为什么瘸、眼睛为什么失明。我也担心着这个问题,直到此刻。
不过,我已经习惯并且学会了把很多问题记下来,顺着自己的心意写下来。写本身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抚慰,而且写着写着,也许事情会发生变化,甚至不再成为一个问题。所以现在,我鼓起勇气继续写这个序言。
这本书的内容,是我从2013年至今陆续记下来的。开始的几年中,它们从未给别人看过,也没有打算给任何人看。直到2015年庆丽和泽阳两位编辑老师找到我,问我是否有把抑郁症方面的记录作为书出版的打算,我才开始把这些稿子当成书来看。
我决定接受这个邀约的第一个原因是:在上一本书《一生里的某一刻》上市七个月后,我鼓起勇气做了五场线下的读者见面会。人们告诉我,已经错过了宣传新书最好的时机。不过却可能是我见到读者的最好时机,因为那时,我很想见到他们。
那五场见面会自然留下了许多欢笑、尴尬和美好的记忆,但让我印象最深的,是每一场结束后都有人告诉我(有的走到我面前,有的是在网上给我留言):他在哭;他度过了非常棒的两小时;他决心去找医生帮助自己……这让我感到自己有用处,即使我并不清楚是怎么起作用的。其中有一次,一位穿蓝衣服的女孩走过来小声对我说:“我也有抑郁症……我看到你就想哭,你开始说话就想哭……”我在她的书上签完自己的名字,再看她时,她的泪水流了满脸,因为她微笑着,所以泪水横着流开了。
那张满是泪水的晶莹的笑脸给了我莫大的触动。那个时刻如此真实,已经成为我和世界之间谁也无法切断的联系。希望这本书,她可以看到。
在我的想象中,还有许多给我留言的人、和我说话的人、胆怯于自己的脆弱的人,希望你们读完后,因为觉得写下这本书的我并没有自己原来想象的那样不体面,从而觉得,你自己也没有那么糟糕。
另一个原因是,泽阳和庆丽给我开出了一个作为新的业余的作者难以拒绝的合同。我想这也意味着她们一定是认为它会好卖。她们告诉我,这本书将会很有意义、很有价值,她们很喜欢这些稿子。希望她们的信任会得到回报。
如果一定要生病,抑郁症什么的——泡在箱根的温泉里看着飘雪落泪,一定比坐在马路牙子上的寒风中喝便宜啤酒要爽一些。后一种我已经试过了,感觉并不适合抑郁症病人。做一个有钱的病人,还是比没钱的好吧。反正写都写了,干吗不换点钱呢?我就姑且这么想。请你买这本书,送我去箱根泡温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