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没喝醉过。她抿着嘴,作云淡风轻状。
又变蠢货了,我心想。
吃完没有?我敲着酒杯问她。
吃完了,都够难吃的。看,已经会撒娇了。
吃完滚蛋吧。我没理她碴儿。
不能。你们不得二十一吗?
家里和外面当然不一样。渔不看我,声音无动于衷地甜了一格儿,睫毛往下垂。
我心生钦佩,可以呀陈小姐。也钦佩自己,这要是别的爸爸肯定扛不住了。紧接着起疑:别的男人也扛不住吧。
男朋友多大了?我很随意地问。
渔咯咯咯地笑了,我真是头一回看见,太好看了。
我可不等。渔出来坐下的时候我已经吃差不多了。她还是那一身儿,靴子没脱,衣服没换。
你没洗个澡?我问她。
她一皱眉头,厌恶地看着我。
得。我心说。真他妈不该生女孩儿。
我做了大虾沙拉,煎芦笋,白米粥,牛肉面,萝卜汤。
真抱歉啊,我看着车窗外头,露出笑意给人群赔礼,又是多亏我,给世界添了个小蠢货。
我能不能住酒店?吁生硬又忐忑地问我。
不能,你和我住,没别人。我自信地看着前方,找到一丝为人父的感觉。
同学家呢?她继续问。
我感到耐心在消失,我女儿是个笨蛋。
。
叫老陈吧,你觉着呢?我建议她。
OK。她说。
那你叫我什么?她问我。
小鱼,或者,陈小渔,都行。
她从椅子上下来,晃晃荡荡往里走。
换鞋!我把声音放得很重。
渔一转身,晃晃荡荡去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呀?渔问我,脸上还没笑完。
真好看。
你可不傻。我说。你怎么可能傻,你是我生的。
渔眼睛和筷子一起往下一撂,两条腿曲上来抱着,下巴拄着膝盖。我经常喝酒。渔说。
酒量好吗?
渔拣着沙拉里的菜叶吃。
还会用筷子啊?我讽刺她。
我四岁就会用。她眼角一飞。
我由此认出这是我女儿,赖不掉。渔和我一样,满脸是星星,咬人眼睛。
我一推碗,给自己倒杯酒喝。渔问我:我能也喝一点吗?
谁家也不行。我说。再说你同学还记得你吗?
哼。她又冷笑一声,大概是讥讽的意思:别以为人人都像你,众叛亲离。
进门她就杵在墙边,挑衅地盯着我,意思是:我屋呢?
我往里一指,她穿着皮靴噔噔走进去,砰地关了门。
我坐下抽了三五根烟,然后做饭。天正式黑了,我拉开窗帘,走到她门外拳头敲两下:吃饭。
我改名儿了。陈小渔说。
改什么了?她妈大概给改了姓,我心想。
就叫Yu。我同学都这么叫。
吁?我不怀好意地确认。
对啊。她不屑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