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箱中年龄已达两千四百岁的铁器时代的男子遗骸。据传,其是一九五〇年从附近的泥炭层中发掘出来的,看着他那皮革帽子下看起来几乎是青铜雕刻般的面部表情,我的心不禁怦怦地跳个不停。男子的脖子周围还残存着绳子的痕迹,可以确定是因绞刑而死,但宣传册上说他不是因犯罪而获刑,而是作为宗教祭祀的活祭品被杀死的。他死后眼睛和嘴都被人用手合上了。但是,就算不知道这些背景知识,他的表情中所反映出来的沉痛的安详,让我想起了人的尊严这个词。从活着的人中很少感受到人的尊严,而从死者脸上感受到的又太过生动真实。但是,这个被称为“图伦男子”的男子脸上,却烙印着只能将生死交由时间与自然掌控的人类的命运,而且他还告诉我们,这种宿命绝不是悲惨的。
从二十三日抵达哥本哈根以来的一个星期,苏珊娜和我一直埋头于连续几天的采访和朗读。在一个名为“二十世纪的二十位诗人”的系列出版计划中,我的诗集也被作为其中的一本书而出版了,但是令我受宠若惊的是,进入这一系列的还有叶芝和格特鲁德·斯泰因这些伟大的诗人。在丹麦,诗人们可以从国家获得专门的补贴来维持生计,不依赖补贴为生的诗人会被指责为不纯粹。一位评论家感叹说:“我们都被惯坏了。”在丹麦,不仅老人,诗人和作家都受到特殊照顾。
这也许是一件好事,但是比起同时代的同行们,那位在两千四百年前被绞死的男子更让我感觉亲切。那名男子同我们一样,在同一片天空、同一轮太阳、同一片星空之下,同我们一样在这片土地上生活过。这种想法变成了一种激励,让我觉得二十世纪也不是那么脆弱的时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