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英国人了。我甚至都不确定,自己到底还知不知道这两种文化的界限在哪里。
有时候我的西方朋友们会发现我像个中国人那样行为做事,比如吃着橡胶一样的东西,边嚼边含混不清地赞叹,或者喝汤的时候发出奇怪的声响。一般来说我都会努力让他们安心,戴上个纯粹英国人的面具,自嘲什么都吃,或者觉得东西好吃时隐忍着不发出声音、不开口赞叹。但偶尔我也会忘,那个面具就滑下来,一块骨头就那么粗野地扔在桌上,可怕的声音就那样震撼着同伴们的耳膜。他们简直无法相信,这声音竟然来自一个(他们所认为的)正常的英国女性。
再回到牛津我爸妈家,深深地凝视着那只菜虫。我心想,这要是在中国的某个昆虫餐馆,我肯定二话不说就把它吃了,为啥在这里却犹豫不决呢?就连我那些喜欢大惊小怪的朋友现在也知道,我在中国什么怪东西都会吃。我讲起吃昆虫、吃蛇肉,他们好像也没那么耳不忍闻了。狗肉可能会让他们觉得有点震惊、有点倒胃口,但那是在中国吃的,不过是我在异域的旅行见闻,所以反而让我的叙述多了些生动的色彩。
不过,我也想到,吃我爸妈花园里的菜虫就真的太越界了。根本没有借口,不像在中国可以用“入乡随俗”搪塞过去。要是我吃了这只刚刚蒸熟,躺在我妈有垂柳图案装饰的盘子上的英国菜虫,我那些英国朋友就会更为震惊,比他们听到我讲食在中国那些奇闻异事还要大惊失色。他们会难以置信地望着我,会觉得我也许会吃掉他们的宠物狗或者宠物猫(或者甚至连他们都吃了?)。
我上下打量着盘子里那个绿色的小东西,不得不对自己承认,就算再怎么努力,我也不会觉得吃掉它是个多么惊世骇俗的想法。就算我能勉强挤出一丝害怕的表情,那也是非常虚伪的,只不过是想安抚假想中那群同胞观众的情绪,并无任何本质上的厌恶。我必须面对这个事实:我已经不再只是个具有冒险精神的英国旅人,在异国他乡为了拉拢和讨好本地人而去硬着头皮吃一些我不愿吃的东西。旅居中国这么多年,我和我的口味已经有了深刻的改变。英国的朋友们也许觉得我看上去没什么两样,觉得我仍是他们中的一员。实际上,我已经跨界,去了“另一边”。要不要吃这只菜虫,问题绝不在于我敢不敢吃,而是在于我敢不敢这么旗帜鲜明地表示,老娘一点儿也不管别人怎么想。
你应该猜得出后事如何。列位看官,我吃了那只菜虫。我承认,我咬了那柔嫩的身躯,我用舌头感受到那小小的奶嘴一样的东西,然后吞了下去。什么也没发生。没有天打雷劈,没有地动山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