烹饪学校的一间教室里,还没到早上九点,龙老师正在传授“火爆腰花”的技艺。她拿粉笔在黑板上画了长长的流程图,一边为我们讲解菜谱上的各个步骤,一边潦草地用汉字写下烹饪术语。一切都特别系统化。烹饪方法叫做“火爆”,是“炒”的一种,要用旺火迅速翻炒细细切过的食材。调味属于“咸鲜味”。而主要的食材猪腰子(猪肾),生的时候有种独特的“异味”,说得更准确点,是有种“臊味”,所以一定要用料酒来腌制,达到去腥提味的作用,这是很关键的一步。
这么一大早的,要消化这么多内容可真不容易,特别我的母语还不是中文,而且这个班有将近五十个学生,再加上我可能是第一个在中国接受厨师培训的西方人。大多数同学都是二十出头或将近二十岁的四川男生,只有两个女生。我不仅仅是这个班唯一的外国人,也是大多数同学人生中头一遭见到的外国人。我坐在教室中中间间的一张木桌子边,笔记本和笔随时伺候着。桌面上有师兄师姐们随意刻下的纹路和字迹,他们用学校小卖部买来的锋利菜刀,把自己的名字深深地刻进木头的纹理中。有几个同学在抽烟,吞云吐雾、好不惬意。我旁边的年轻小伙手上拿一小团面,不断地包起、摊开、包起、摊开,梦幻般地反复捏着一个褶边饺子,一边又半认真地听着老师讲课。
龙老师把这道菜的特点列了出来。“这个菜嘛,”她说,“首先腰子花形必须要美观,然后要做到质嫩脆、味鲜美。”讲特点是课程中最重要的部分之一。除了面点课,我们从来不会用到秤和量勺这些东西。我们必须在备菜的每一步去感觉,确保这道菜色香味俱全,让人觉得舒服适宜。虽然那时候全中国都在强调说要坚定地走社会主义道路,但学校里学的每道菜都被分了严格的“阶级”:有的菜可能比较适合做“一般筵席”的热菜,有的可以做“高级筵席”的头菜。不过呢,火爆腰花是相对比较平常的菜,“是大众便餐,”龙老师说。
一开始,身边有个老外同学,大家不免显得惊愕慌张。不过,大多数人都逐渐习惯了我的存在,虽然很多人仍然害怕跟我讲话。他们总会像躲怪物一样地避开我;我叫他们名字的时候,总会引起阵阵窃笑;他们还不敢看我的眼睛。我花了好几个星期,半开玩笑地劝说他们,不要再当面叫我老外,而是叫我的中文名字:扶霞,或者至少用个更友好亲切的称呼:同学。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王女士,班上另外两名女同学中的一位。她成为我的“特别盟友”。她老公争取到奖学金到国外读博士,她想学点厨艺,这样去美国陪读以后就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