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锐在浴盆边把鱼狠狠地摔了一下,然后拿把刀刮走鱼鳞。鳞片像碎玻璃一样在空中四散开来,但鱼还是活的,拼命地扳动着,跳出了他的手掌心。冯锐气恼地哼了一声,把鱼抓起来,比刚才更狠地在搪瓷浴盆边摔了一下。鱼这一下算是被摔懵了,一动不动。他顺利地刮干净鱼鳞,掏出血红的鱼鳃,剖开鱼肚,把恶心的内脏全部抠出来。此时此刻,小小的浴室里已经全是鱼鳞和黏液,一片混乱,但是冯锐丝毫不以为意,收拾了这一片狼藉,扔进垃圾桶。他回到厨房,在鱼身上切了几道花刀,用盐和料酒充分揉搓;拍了一块生姜、两根大葱,塞进鱼肚子里。接着他点燃一支烟,深吸了一口。“说出来你肯定不信,但是在广东是要吃鱼内脏的哦。你想象一下!好恶心哦。那些广东人,简直啥子都吃。”我瞥了一眼厨房的操作台,上面正腌着一碗鸡内脏,是我们的午餐。我暗暗地笑了。
头天晚上,在黑根酒吧,冯锐跟我打招呼。这是成都唯一称得上“酷”的夜总会,店主可能是中国唯一的“拉斯塔法派”(1)教徒,头发费力地编成不自然的细辫子,CD都挑得挺有品位的,对鲍勃·马利(2)特别狂热。
天很晚了,舞池里几乎没人。我和朋友们一起跳着,突然注意到一个中国男人在往我这边看。他看着倒是有点面熟。于是这首歌放完了,我就走过去弄个究竟。他推了一包烟给我,说请我喝杯啤酒。
“你就是那个喜欢做饭的,是不是嘛?”他的发音有点含混。因为对吃的感兴趣,我在川大这一带已经出了点小名。我软磨硬泡地进了好几个餐馆的厨房,而且经常被别人看到在跟街上和菜市场的小摊贩聊天。但这还是我第一次因为探询食物而在夜总会被人搭讪的。我肯定了他的说法,嗯,我就是那个特别喜欢川菜的老外。
“好嘛,那我要是不教你弄个菜,那就不算个四川人了哟,”他回答道,“我有几个朋友,以前在锦江宾馆工作的哦,明天在家头弄饭,你来不来?”一般,夜总会里陌生人的邀请我是不会接受的。但他又说了红油鸡块、回锅肉什么的,我觉得他说什么我都能答应。接着,我反应过来他是“竹园”的老板,那可是我最喜欢的馆子啊。我赶快告诉他,当然去。
“要得,”他说,“可不可以带几个女朋友来喃?”“你要干啥,”我大笑起来,“是教我做菜还是勾引少女?”他带着醉意咧嘴而笑,说绝对没有色心。“你看哈,完美的饮食,阴阳要平衡嘛。”一段美好的友谊就此开始。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和冯锐越来越熟悉,在他的厨房里度过了很多愉快的时光。不过,我很快发现,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