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凉垂头吃了两口烧鸡,道:“柳兄贵庚?”
柳原道:“二十三,怎么?”
虞凉道:“你年纪轻轻,便得罪了江湖中最厉害的剑派。”
柳原道:“那又如何,我趁夜救走沈铮,神不知鬼不觉。”说罢轻笑一声,大步而行。虞凉亦不再多言。
人影移在山影里,月色中遥遥飘出茅舍一角。
一挣,指向雨洼中的包袱。虞凉拾起来,见里面只是几捆旧书。他将包袱塞给沈铮,疾行在雨中,走出几步,听见沈铮轻缓地舒了口气。
回到居处,虞凉和师姐手忙脚乱地给沈铮接骨疗伤,碰触断骨时,虞凉本以为沈铮会痛晕过去,可沈铮的眼睛却睁得更亮,仿佛那疼痛化作干柴燃在他眼里。他挣扎着坐起,轻声道谢,却不料说错了话,闹出个笑话。那时他的目光就柔暗了许多,像将眠未眠的萤虫。
后来虞凉常常不自禁地想起沈铮的那句谢语,仿佛此后种种都已从那句话里注定。
“那么沈御史从前又是什么样的?”柳原的语声像是从十六年前模糊飘来。
虞凉道:“当年他遇了劫,受困山中,窘迫得很。如今他遭了难,仍是困在山里……那也没什么分别。”
柳原舒出一口气,加紧了脚步,剑鞘不断拍打在腰畔,宛如一阵快笛。他赶了两天两夜的路来救沈铮,虽与沈铮素昧平生,但想到不久即要相见,仍不禁心绪激荡。偶一回望,只见虞凉踉踉跄跄跟在后面,似被酒气驱赶,走得不情不愿。
柳原道:“虞兄走得累了?”
山林荫翳,这一问孤兀地浮着,虞凉只是低颈弓腰地走。柳原也不以为意,又走出两步,虞凉的声音忽如一汩冷水注入耳中—“弦歌门睚眦必报,又擅追踪。你杀了他们弟子,他们岂肯干休?兴许他们已害死了沈铮,正埋伏在前边屋里。”
柳原一凛,放缓了步子,反复斟酌,剑鞘的拍打声变得迟钝,仿似钟鼓大乐。柳原只觉自己正立于两军阵前、死生之际,环顾四野,除虞凉再无旁人。可又像置身于众目睽睽之下,容不得半分退缩。当即道:“是不是埋伏,一探便知。”想了
柳原无言以对,只理了理衣衫。两人并肩走了一阵,虞凉慢慢喝干了酒囊,忽道:“烧鸡可还有吗?”柳原一怔,取出油纸包递过去,道:“饿了?”
虞凉道:“三四天没吃饭了。”
柳原听得心酸,道:“若官吏都如沈铮,世上穷苦百姓也就少得多了。”
虞凉撕了两条肉慢慢咽下,忽然冷哼道:“沈铮能济什么事?争了十六年,只争得个丢官丧家,仓皇归山罢了。”
“若人人都不争,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柳原听得气恼,“似你这般醉生梦死,自是不挂心世间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