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完了这些话之后,整个屋里陷入一片沉默,我只听得见迟疑不决的呼吸声。
“村上先生——”稻田富子的口气相当为难,简直像是接到了挖掘他人坟墓的命令,“听了你的说明后,我大概猜得到秀子女士到底隐瞒了什么。我想应该是不会错
“我是村上和久,村上秀子的儿子。”我说。
“哎呀,你就是当年那孩子?”稻田富子说,“今天很冷吧?来,快进来。”
“打扰了。”负责联络的由香里说,“谢谢你今天百忙中抽时间与我们见面。”
“小事一桩,别这么说。”
我在由香里的协助下走进了温暖的屋子,耳中听见了木柴燃烧的毕剥声。
北海道
一下出租车,锐如刀割的寒风便迎面扑来。不仅是裸露在外的脸部,就连靠近外套领口的咽喉部位也感到削肉刺骨之痛。虽然已入四月,北海道却与严冬无异。
我抓着由香里的右手肘,一边用导盲杖探路,一边走在因融雪而泥泞湿滑的路上。若不注意保持重心平衡,随时可能会摔一大跤,甚至将女儿也扯倒。
就在我将导盲杖挥向右侧的时候,前端碰触到了柔软的物体,而且还将那物体的外层削了一片下来,多半是被人推到路旁的积雪吧。
但愿我心中的不解之谜,能像积雪一样冰解冻释——
“今天前来叨扰,是想询问关于我哥哥的事。”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烦恼了片刻后说道,“是这样的,我哥哥成了遗华日侨,在二十七年前才回归祖国,但我怀疑那个人并非我真正的哥哥。”
“——这种事情你来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我明白这有点强人所难,只是——听说你跟我母亲是在同一时期到东北的,或许你还记得一些关于我哥哥的事。”
接着,我将整件事的始末告诉了稻田富子——哥哥拒绝到医院接受器官移植适合度检查,我开始怀疑他跟我没有血缘关系;在调查的过程中,我遭遇了种种阻碍,将心中的疑窦告知母亲,却换来“都已经这么多年了,绝对不能去挖你哥哥的底细”——
“或许这代表我的母亲早已知道哥哥是个假货。她明知道这一点,却还是将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协助他取得了永久居留权。母亲为何要这么做,我实在想不透。‘哥哥’到底是什么来历?母亲临死之前,心中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到了,爸爸。”
我听见由香里踏着积雪走上前去,按下了门铃。大约等了一分钟后,传来了开门声。
“请问你是稻田富子女士吗?”由香里问道。
“对,稻田是我的旧姓。”
老妇人的声音让人联想到年轮层层交叠的老树,与上次对谈的“稻田富子”可说是有着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