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恢宏。”[235]至此再回看上阕,便惊觉“酒宴歌席莫辞频”并非沉溺之语。
日本心理学家河合隼雄讲过一个故事:有个人年轻时的梦想是当画家,可是他结婚生子之后,只是开了一家修收音机的铺子。他的儿子到了青春期就很看不起父亲,认为他放弃自己的梦想是一个非常软弱的举动。当儿子说出这话,父亲非常愤怒:“我是有一个当画家的梦想,但是自我衡量之后,认为没有能力成为非常伟大的画家,也不能让你们为我的梦想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所以我决定开这个铺子。”河合隼雄说,这样的回答是非常有力量的,因为那个父亲对自己有清楚的衡量,而且有理性的决定。他在接受了自我的局限性之后选择了一个最不错的方案,这是一种认真的人生态度。当现实和理想之间存在着巨大的裂隙时,人不能仅仅在这个裂隙里漂浮以免除自己的责任,必须做出决定。而能决定自己选择什么、放弃什么、承受什么、抗争什么,这才是意志的胜利。
周邦彦那首《浣溪沙》呈现了生命可能性从开启到闭合的自然状态,但没有回答当可能性正在闭合时人应当如何决断。没有决断的人生,看起来具有很多可能,可因为落不到实处,所以实际是在荒废。那个父亲的决断看起来不够完美,但免除了虚空,让生命在真实中前行。也许有人会觉得河合隼雄说得太夸张了,这种人不是到处都是吗?不少中国家长不是最喜欢说“为了你,我放弃了这,放弃了那”吗?这是不同的。多数人被习惯推着勉强进入一种人生,误以为这是伟大的付出。但那个父亲不是被推着走的。他平衡了天赋与愿景、理想与现实,继而做出清晰的选择。这种平衡是高难度的心灵活动,晏殊这首词正表达了这种平衡。
下面三句内部有更壮阔的波澜。有些人用自己的文学世界与世俗生活交战,比如卡夫卡。有些人用自己的这部作品与那部作品交战,比如李安。晏殊的交战发生在一诗一句的内部,因此更为密集。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是两个从内部就自我否定的句子。它们结构相同,前四字是直观经验,后三字是理性认识,而二者又是矛盾的。“满目山河”本可接上无数形容与赞美,但晏殊把可能结束在“空念远”这三个字。因为它已远去,所以再好的美景、再多的描述都只是“空念”,不必说下去了。“落花风雨”更是可以带来无穷的感慨,就像李后主一首接着一首回忆自己的南唐故国,可晏殊用“更伤春”终止了对“落花风雨”可能引发的具体化、个人化的追忆,不再继续抒情。“满目山河”“落花风雨”二词是典雅、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