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诱惑裴迪的。裴迪比王维小不少,诗其实写得也没有多好,但他们的关系实在有趣。首先,王维自己去爬山没有叫裴迪就算了,还非要给人家写一封信说山里有多好,不是很让裴迪眼馋吗?其次,王维初次应试就中了状元,而裴迪屡试不中,王维以“足下方温经,猥不敢相烦”为理由不带人家去,不是戳人家的心窝吗?最重要的是,他讲起蓝田冬夜的山林间“寒山远火,明灭林外。深巷寒犬,吠声如豹。村墟夜舂,复与疏钟相间”,几乎是尘虑全消,恍然有出世之感,唯一系怀的居然是与裴迪“多思曩昔,携手赋诗,步仄径,临清流也”。这情真意切来得如此突然,王维不脸红吗?最后,还要一波三折,又邀请人家“倘能从我游乎”,又说这是不急之务,又说你要是天机清妙者肯定会接受。这个邀请说得这么摇曳多姿,让裴迪怎么拒绝?后来安史之乱中,王维被安禄山囚拘于普施寺时,裴迪赶到洛阳试图营救,大概算是对他的回答了吧。
王维写的只是家常书信中的家常山水,与其说它是“山水散文”,不如说更像现代意义上的“自然文学”。在这个文本中,山水不再是一个寻幽访胜的陌生客体,而是作者生命活动的整个背景。寺僧、村妇、僮仆、药农、家犬和马驹隐没于千山岑寂之中。这个世界安全而寥廓,静谧却富有生机。有时候我会想,这真是站在自己的土地上才有的踏实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