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肯定无法应付,所以只有八个人前往新泽西木桥市的墓地参加他外祖父的葬礼:弗格森和他父母、艾米、叔祖母珀尔、米尔德里德姨妈和亨利姨夫(前一天从伯克利飞过来的)以及弗格森的外婆。他们听犹太拉比祷诵圣歌,他们把泥土扔到坟墓里的松木棺材上,他们回到了西58街的公寓吃午饭,然后他们去了客厅休息,散落成三个小团体,进行着三种不同的谈话,一直聊到了夜幕降临:艾米跟米尔德里德姨妈和亨利姨夫坐在沙发上,弗格森的父亲和叔祖母珀尔坐在沙发对面的扶手椅上,弗格森跟他母亲和外婆坐在前窗边上那个凹室里的小桌旁。这一次,他外婆成了那个主要说话的人。多年以来,在她丈夫滔滔不绝地讲那些没完没了的笑话和漫无边际的故事时,她总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现在她好像终于要行使为自己说话的权利了,而她在那天下午说的话,确实让弗格森震惊不已,不仅是因为那些话本身很惊人,而且他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完全看错了她。
第一个惊人之处是她对迪迪·布莱恩特没有丝毫的怨恨,称她是那个泪眼汪汪的漂亮姑娘。她多勇敢啊,他外婆说,没有像大多数遇上她这种情况的人那样掉头就跑,消失在夜幕中,这个姑娘不一样,她一直在医院的大堂里等着“太太”来,而且说起她和本吉的外遇或者她有多喜欢他或者出了这种事多让人伤心难过时一,点儿都不显得窘迫。弗格森的外婆没有把本吉的死怪到迪迪头上,还很可怜她,说她是个好人,当迪迪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这是第二个惊人之处),他外婆对迪迪说:别哭了,亲爱的姑娘。我敢肯定你给他带来了快乐,我的本吉是个需要快乐的人。
弗格森觉得这样的反应有种英雄气概,人的谅解竟然能达到如此的深度,推翻了这之前他对外婆的所有看法,然后她轻轻地在椅子上挪了挪身子,直直地看着他母亲,双眼涌上了泪花,这在那天是第一次,接着她聊起了她那一代人从来不会公开谈论的事情,直截了当地说她没有尽好做妻子的责任,她是个不称职的妻子,因为婚姻中性的部分从来引不起她的兴趣,她觉得那既痛苦又讨厌,生下两个女儿后,她告诉本吉她不想再做了,只是偶尔才会给他个面子,不然你以为会怎样,她问弗格森的母亲,本吉当然会去追逐别的女人了,他是个胃口很大的男人,所以既然是她让他失望了,在房事上做得太差劲,她怎么能反过来怪他呢?但她曾以其他所有方式爱过他,四十七年里,他是她生命中唯一的男人,相信我,露丝,我一分钟都没觉得他不爱我。
1967年6月。一切都归结到钱的问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