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那双疲惫的眼睛,无法告诉巧艺她父亲的做法有什么不妥。身为一个必须工作到八九点才能回家、家中又只有他与女儿的父亲,他得把女儿管好。
巧艺的身上穿着充满设计感的漂亮制服。
她在离家十站路的私立高中就读,那所学校的风评向来很好。每一年,大学录取结果揭晓,这所学校的外墙便高高挂起红幅,出色的录取名单很能吸引路人的目光。
我认为巧艺很幸福,在我眼中,读私校隐约就是一种“与众不同”的宣示。
这种观点与我的背景有关,我的母亲曾经很直白地表明,私校太贵了,她不会出钱供我念私校。
活泼一些,我请她称我“姐姐”。也因为这个亲昵的称谓,连带影响了我们之间的互动模式,我指导她的课业问题,与她分享我的求学经历,她也会与我讨论私底下的生活。
巧艺很孤单。
这个家的女主人长期不在,男主人工作时间又长,环境于是变得凌乱且昏暗。
每次上课,我跟着巧艺的脚步,见她一一打开玄关、客厅的灯。光线打下来之后,很难忽略桌上堆叠的各式信件、缴费单和广告宣传单。巧艺没有整理,也没有人教她如何整理、分类那些信件,她只是把它们从信箱里整沓拔出来,再扔到桌上。
“你晚餐吃什么?”
一次上课,我进入巧艺的房间。
床上、桌上和地上,散布着胶水贴纸和剪得零碎的彩色纸片。“老师,再等我一下,我快好了。”巧艺跳到床上,盘腿而坐,抓起剪刀与一张桃红色的西卡纸,飞快地裁起纸张。
我坐下来,随手拿起一只边缘修得很圆滑的爱心:“你在干吗?”
“我在做生日卡片。”巧艺捶了捶肩膀,“昨天熬夜做了三小时,还剩下一些装饰,只要再写上祝福的话语,这次的卡片就完成了。”
我瞧了一下书桌上的半成品,虽说是卡片,却更像是一本小手册,有封面,也有内页。内页主要是某个女生的照片集,有个人照,也有她与巧艺的合照,每张照片旁边都有巧艺取的标题,例如:“在百货公司玩起自拍的我们”“段考结束了,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你好可爱”,等等。书背的边框粘着
她指了指桌上的塑胶餐盒:“超市的微波食品。”
“每一天?”
“大部分。”她沉思了一下,做了点补充,“有时候会吃麦当劳。”
“怎么不和同学一起吃晚餐?”
“爸爸不允许。”巧艺翻了个大白眼,“他看了太多电视新闻,被搞得紧张兮兮。他有偏见,觉得年轻人聚在一起就会做出危险的事来。所以,他规定我一下课就必须马上回家。一个星期有一两天,他会打电话回来查勤,确定我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