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我知道不能再保持沉默了:“但是,阿姨,我不打学生的。”
小圆妈的动作慢了下来,她从上到下,仔细打量我:“我看你的资料,你才大学一年级,十八九岁对吧?你们这一代年轻人,听到体罚就皱眉,好像体罚是多残忍的一件事!”小圆妈哼了一声,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会这样想,是因为你们欠缺教小孩的经验,以为轻声细语,爱的鼓励,小孩子就能乖乖向学,顺利进步了。事情绝对没有你们所想的这么简单,我提醒在先,你教过我儿子之后,我们再来讨论打不打小孩的问题。”
在小圆妈唇片翻动、口沫横飞的时候,我注意到一个诡异的景象——
从头到尾,眼镜仔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弯腰驼背,近乎无声地呼吸着。他的四肢不长,又佝偻着身躯,整个人看起来更小了。他直盯着自家木桌上的纹理,始终没有抬起头来看我们一眼。
他的反应,仿佛这场对话与他无关,他是局外人。
他的反应,仿佛这场对话与他无关,他是局外人。
Afrightenedchild
我很少想起眼镜仔。他是我的第三个学生,家住台北荣星花园附近。
说到眼镜仔,他整个人干干瘦瘦,捏不出几两肉,倒是戴了一副很笨重的眼镜。眼镜仔说,他近视已经七八百度了,医生曾恐吓他,再不控制一下,他长大后可能就要失明了。可是,眼镜仔控制不了,他每天都用眼过度。
随着年纪渐长,或许是出于对往事的怀恋,我常常想起最初的几个学生。
结束与小圆
除了眼镜仔,对,就除了他。
这么多年过去,在回忆的长廊上,一一唱名我教过的学生时,我总忽略眼镜仔。想起他总是不愉快,甚至连“荣星花园”四个字,在记忆上也成了一种负担。
令我不愉快的,并非眼镜仔这孩子,相反我很喜欢他,但想起他,就无可避免地,必须同时面对在他背后,那些我无力处理的人事。
眼镜仔的妈妈,不妨称她小圆妈好了。她给人的印象就是圆滚滚的,脸圆手圆,身材也圆。初次见面,我就见识到她强势的作风。她语速很快,连珠炮似的朝我射来,说话时手腕的摆动幅度也非常大:“老师,我跟你说,我这孩子就是笨,做什么事情就是慢,怎么教都教不会,之前的老师都放弃了。”她一抬眼,扳指一算,“你是他第十个还是第十一个家教。我跟他说,这次再没效,我就一个老师也不给他请了,放他自生自灭!”
我尚未接腔,她又急着开口:“老师,我儿子如果不乖,或者题目写错,你就用力给他打下去,孩子有错,就是要教育,我不是那种小孩子被打就反应过度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