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父母去了库尔勒。五六岁时,父母再次出门,兄妹就知道哭了,想要跟着去,可是要上学。只有一次,父亲去喀什的餐馆里烤肉串,带上了米热古丽,闲暇时父女去公园,米热古丽坐了唯一一次旋转木马,“好玩”。2014年父母在库尔勒,哥哥放暑假去玩了,没想到学校在补课,回来撂下了课程,从此汉语就跟不上了。那次米热古丽一个人在家,跟着奶奶过。
米热古丽和哥哥出生以前,爷爷奶奶就离婚了。这次父母出门之前,让两兄妹在爷爷家吃饭,住在自家。除了隔壁院子的爷爷偶尔来看看,屋子里剩下兄妹两人。相比起哥哥,十岁的米热古丽个子瘦小,却更像是这座屋里的大人,院子和房门的钥匙也挂在她的脖子上。
洗脸时候的米热古丽除下了毛线帽子,现出剪得跟小男孩一样的发型。这是父亲的手艺,当时推的是光头,哥哥回忆说“跟光头强一样”,遭到米热古丽的反驳。理发工具爸爸用的是最简单的刮胡刀,如今插在墙缝里。
除了这个省钱的发型之外,米热古丽的耳洞是满十岁举办成人礼时妈妈自己打的,因为消毒不好,现在还化脓留着血痂。帽子是过古尔邦节时得到的五块零花,奶奶拿去巴扎买的。衣服是姑姑穿旧送给米热古丽的。一件节日穿的埃德莱斯[1],是学校要求,妈妈自己裁缝的。村里有个裁缝作坊,其中一个裁缝也是哑巴,和妈妈成了好朋友,妈妈跟着她学会了,用作坊的缝纫机给米热古丽做了这件。脚下的红鞋子是一个好心的老师买的,是夏天的样式,走路的时候,米热古丽凝望着脚下,会自言自语:“冬天我怎么办?”似乎面对一个解答不了的疑难,仍旧含有天真的好奇,没有留下阴影。
洗脸洗手之后,米热古丽手持小笤帚,跪在大炕上扫土。小哥哥还缩在被子底下,叫了两道没应,米热古丽掀去了他的被子,喊着:“起来!”哥哥没有反抗,畏畏缩缩地爬起来。这间后窗封死的屋子光线终究渐渐明亮起来,现出晚上在黑暗中模糊的东西:占据全屋大部分的土炕,一副放着零碎什物的橱柜,是唯一可以摆下的家具;锁着的父母卧房门上,贴着“皮拉力乡顿都热小学2014、2015学年跟学生暨家长签订的关于安全、稳定、守法、反对民族分裂主义的责任书”。大炕背后的墙上的一张瓜果满园图,是仅有的装饰,水泥墙没有刷涂料,连土炕下面也没有取暖的烟道,四面单薄的墙壁都是冷的。
清扫大炕和屋里的地面,用的是同一把小笤帚。扫院子是两兄妹的事务,夜晚落下的杨树叶被划拉到一个很大的土堆上,浮尘上留下了一条条清晰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