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第一反应还有卖掉全家人住的房子,妈妈说人都往城里搬,村里房子卖不起价,如果小孩没有救回来,一家人失去了立足之地。种菇的收入不足以填满治病的大窟窿,借钱不可避免。爸妈做生意多年讲信用,为了避免借了长期还不上,想了一个特别的方式:一家借1万,多不借,少不借,头半月内一共借了18万,按借钱顺序还钱,需要用时再借,不失信用。
集中化疗的三年里,总共花费57万元,报销
们还凑钱给他封了个2650元的大红包。
三年的化疗期完成后,一家人又去了一趟和阗的菜花地,但去得迟了一点,菜花已凋谢,当年心境无处寻觅。
集中化疗虽已完成,但癌细胞残留量不低,需要两年的观察治疗期,五年之后是否不复发,“就看造化了”。白血病儿童的复发率不低,张凯有个病友,治愈十年之后复发,住进医院不久后去世。这种未知性像若浓若淡的云翳,笼罩在痊愈的预期上,让张凯感到对于未来的茫然。
但相比已经穿过的重重生死拱门,这层云翳眼下还不用去担心。
蘑菇
凌晨一点三十分,爸爸在门前发动了三轮摩托车,车灯斜掠过渠中流水,不时被爸爸搬菜箱上车的身影打断。
三轮驶上了公路,去往县城菜市场。公路上阗无人迹,只有货车偶尔交错驶过,映出三轮车的弱小。天上月亮像一柄擦亮的割菜弯刀,车轮穿越婆娑树影。这时出发,夜不是越走越浅,是越走越深。
往年姐姐在县城上学时,周日晚上会乘爸爸的三轮车,到了菜市场爸爸卖菇,姐姐在商户门口玩,天亮了去学校,省下车费。有时候,张凯也搭车去县城买书,父亲和兄妹挤在没有篷的车头上。
自从张凯发病,姐姐又升入了大学,这样的情形就不再出现了。妈妈常常陪张凯在杭州住院,家里只剩下父亲一个。种菇的繁忙季节,爸爸也只能一个人扛着,雇上几个帮工,再没有了往日热闹的场面。以往全家人住在厂棚,姐姐和张凯暑假时都是一人一口锅炉昼夜看守火候,替一下父母的班,父母白天还要陪工人干活、采菇、喷淋,爸爸深夜要出去卖菇,出菇高峰时节,蘑菇像无数小孩一样在菌棒上簇拥,采不过来也运不及。爸爸养菇的技术过硬,张家的菇在整个开化县卖相出色,声誉最好。张凯也需要帮助采菇,“看到蘑菇圆圆的,长得饱满,采下来会有幸福感”。
张凯得病之初,爸妈想要关掉种菇厂,但当季已经投入那么多材料,亏损不起。后来知道需要长期治疗,蘑菇是家庭的命根子。爸爸只好在杭州和坑口村之间来回奔波,2012年一年,爸爸单趟跑了34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