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的痕迹
果汁的泡沫冒起来,漫过杯沿。然然停了下来。
气氛一瞬间有一丝凝固。刚才妈妈让然然给自己和客人倒饮料,然然有些局促,倒得太急。然然手持瓶子,显得低眉顺眼,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青孜连忙说不要紧。一边解释,“他还是习惯了受批评”。
周末是开培训班的爸爸最忙的时段,妈妈在家里陪着然然。最初从杭州
“妈妈,你知道胶带除了粘东西,还可以做什么吗。”
青孜刚从杭州回到江苏如皋的时候,有次带着然然走过一家托儿所,然然忽然提起这个话头。
“做什么?”
“粘嘴巴!”然然说。他做出了用两股胶带交叉封住嘴巴的姿势。在他离开不久的那家托儿所,午睡时有些儿童不肯睡觉,老师就用胶带把他们的嘴封起来。
然然也睡不着。但是他害怕被胶带封住嘴巴,不敢像别的孩子翻身闹腾,只是静静地闭眼躺着假装睡着,或者偷偷望着教室的天花板。
儿子从出生到三岁以来,这番对话是让青孜最为震惊的一次。她想起了近来幼儿园老师对她反映的然然的情形:上课时从来不出声,老师提问他像没听见,下课静静待在座位上,不和别的孩子玩耍,“看上去好好的,却像有一种很重的疾病”。
她想到在杭州的时候,然然外婆曾经告诉自己,每晚自己打电话回家,话筒一挂,然然就会在那头哭闹起来,怎么也哄不住;她想到邻居曾对然然开玩笑,说你爸爸妈妈不回来,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弟弟妹妹不要你了。后来二胎政策放开,爸爸跟然然开玩笑说妈妈肚子里有小妹妹了,然然着急地拉住自己讲,“妈妈,你生下来就送给对门好不好,你想看妹妹就到他家看,不要把她带回来啊。”
三年之中,青孜、焦华和然然相处的时间并不多。焦华长期在杭州一家跨国公司做水电工程师,还曾经长期外派日本,青孜在南通做家纺设计,从相识到结婚,一直两地分居。然然六个月大的时候,青孜去了杭州,把然然留给了外婆,夫妻每月开车回如皋看儿子一次。
“胶带对话”确立了青孜和焦华不让儿子当留守儿童的想法。夫妻两人的收入无法在杭州买下一间学区房,青孜因此选择回家,在南通另找了一份房产公司行政岗的工作,每天可以准时下班回到如皋家中,大部分时间用来陪儿子。
焦华设法调到离家更近的上海,因为提前解除了外派合同,还赔给公司十几万块钱,然然六岁那年,焦华又辞掉上海的工程师职位,回到老家做书法课教师。夫妻在如皋排名第二的小学附近买了学区房,两人告别了大城市的生活,决定把先前亏欠了儿子的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