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世纪,翻过乌拉尔山前往流放地的囚犯队伍,都会路过一根高3.5米的普通柱子。柱子由砖砌成,表面涂石灰。它矗立在圣彼得堡以东约2500千米处的林间空地上,一侧刻着彼尔姆省的省徽和“欧洲”的字样,另一侧刻着托博尔斯克省的省徽和“亚洲”的字样。这个俄国欧洲部分和西伯利亚之间的界标非常简易,因而掩盖了它作为流放者跟故乡痛苦分离的标志的重要意义。被流放的无z.府主义者彼得·克鲁泡特金公爵冷冷地指出:“在西伯利亚界标上题刻但丁的地狱,会比这两个假装描绘两大洲的轮廓的词更合适。”1美国人乔治·凯南曾在1888年穿越西伯利亚,当时他亲眼见到了这个界标旁的景象:
在圣彼得堡和太平洋之间的广阔地域,这个地方包含着最多的痛苦暗示,这个小小的林间空地,这个矗立着一根满是悲伤的柱子的空地,是最引行路者伤心的地方。成千上万名流放者,包括男人、女人和儿童,王公、贵族和农民,在这里向朋友、故乡和家园永别……俄国农民,即使他是罪犯,也深深依恋着他的故土;这个界标周围曾经上演过很多撕心裂肺的场景……一些人陷入无限的悲伤当中;一些人在安慰泪眼婆娑之人;一些人跪下来,把脸贴向故土的土壤,然后带上一把泥土随他们去流放地……2
经过这根界标柱的流放者有时会在上面涂写最后的告别语句,比如“别了,玛莎!”“别了,生活!”。另一些人为了避免自己被遗忘,会把自己的名字刻在水泥涂层上。这根界标柱没能保存至今(虽然后人已经重建了一根类似的柱子),但是只要这个标志着行政边界的朴素柱子矗立在那里,大众就会始终把它当作西伯利亚流放者遭受过苦难的象征。3
在界标柱旁一再上演的悲伤和不幸场景,是一种对沙皇把其臣民驱逐到帝国的广阔领地的权力的衡量方式,正如1649年的刑法典规定的那样,“到君主命令去往的任何地方”4。因此,前往流放地的行程是一种对专制权威的衡量方式,向东的每一步都是对统治者的效忠。到18世纪末,在圣彼得堡野心勃勃地在乌拉尔山以东地区推动殖民化的过程中,罪犯及其家人的被迫迁移也发挥着核心作用。
欧洲各个帝国都在努力解决刑罚移民的严峻后勤问题。在18世纪后期,对英国罪犯来说,前往澳大利亚刑罚殖民地的航程是可畏的考验。罪犯精神萎靡地待在船只的监牢中,“在湿漉漉的寝具上瑟瑟发抖,无法外出活动,四周都是盐、粪便和呕吐物,他们忍受着坏血病和疖子”。共有1006名罪犯在1790年随第二舰队出航,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