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行,我送他回到他在琼美卡地区的寓所,上楼继续聊,他热了两杯牛奶,各自喝了,分手时已清晨四五点钟。
从此我们隔三岔五见,他带了刚写好的手稿给我看。再后来,我就一拨拨带了画画的哥们儿找他玩。
《羊城晚报》:您说:“我不是好学生,但我是好的速记者。这些笔记忠实记录了木心的讲述和语气,包括他无数次离题的笑谈。”记录的同时,你们之间的互动多吗?他会不会向你们提问?你们会有争论吗?
陈丹青:众人很安静,就是听。互动?狼崽子拿什么和他互动啊。他也不太提问,我们读过几本书?有什么好问?争论更没有。木心出语毒辣精辟,但说话很温和,不激昂、不独断,哪来争论的气氛?他爱说笑,稍许歇息时,就点了烟,逗我们。
《羊城晚报》:《文学回忆录》中有一张照片,大家席地而坐,面前是刚吃过的饭菜、酒杯,当时上课都是随性而至的?聊家常一样聊文学?
陈丹青:那幅照片摄于一九八八年(我记忆有误,书中写成一九八七年),是在倡议开课的李全武家二楼,但不是上课,就是聚会。正式上课始于一九八九年元月,两周一次,很认真,不是“随性而至”。可惜没有一幅照片留下。但最后一课我偷偷放了录像机录,现在请人转成数码碟片,会在木心故居纪念馆播放。
《羊城晚报》:《文学回忆录》出版时,您写道:“现在,唯愿先生原谅我擅自公开了听课笔记,做成这本大书。”书出版后,各种声音都有,现在看到这套书,相比出版时,您的心情有怎样的变化?
陈丹青:笔迹潦草的本子陪了我二十年,一旦印成宋体字,某段某句换了页码,它显得陌生了。《文学回忆录》面世后,陇菲先生辑录了逾百万字网络留言,那就是“各种声音”吧,新近上市的《温故》特辑,《木心逝世两周年纪念专号》选择了一部分。我很高兴读到。三十一年前和木心在我寓所厨房昏聊,哪想到会有今天。
《羊城晚报》:李静二〇〇六年有一句话,今天说来令人感慨,她说,迄今为止木心在中国还只是出版现象,而非文学现象。中国文坛尚未做好准备接纳这位八十几岁的新作家。您认为今天这个现象有没有得到改变?
陈丹青:读者和“文坛”应是两个概念。我不知道,也没资格知道“文坛”中人的准备状况。零星讯息是有的:新疆散文家周涛先生,乐评家杨燕迪先生,人艺林兆华先生,据说都佩服;南京市前文化局长施正东先生买了一百六十套送人读,上海银联集团以公司名义买四百套分送职员。有位我不愿透露姓名的著名作家就《文学回忆录》来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