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天了。愚蠢的后果便是着急,八月,我这才想起早该动念的一招: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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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克曼,北京歌德学院前院长,总该有点祖国的关系吧,我与他多年相熟,电话打去,人在南京的阿克曼立即求助的不是德国佬,而是履职柏林的陈平——陈平,剑及屦及,亲赴魏玛,接下来的故事,峰回路转,他以接二连三的邮件报告了以下斩获:
魏玛古典基金会主席、魏玛歌德席勒档案馆馆长、魏玛尼采学院院长、安娜·阿玛利亚公爵夫人图书馆馆长、瑙姆堡尼采故居兼文献档案中心主任,经他逐一面见、交涉、说服,初步同意出借文献,计有尼采手稿四份、尼采十九世纪原版书十八册、尼采肖像画并死亡面模等——上半年虚掷的四五个月,由陈平在数周内扳回。其中的周折,不细说了,每次瞧着陈平的邮件,如幻似真,我已隐然看见美术馆特展厅排开了尼采的文献……
九月初我被告知:为表示美术馆诚意,为促使德方最后敲定,我得自己跑一趟。日程定于十八日飞柏林,翌日与魏玛诸馆长面谈,二十日转赴瑙姆堡会见尼采文献档案主任,二十一日回京。
“哪天找到纯正的日耳曼人,用德语朗诵尼采!”木心曾在文学课中喜滋滋地说。现在,老头子想得到吗,我将替他去和一群“纯正的”日耳曼人商借尼采的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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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的云天,温润,壮丽,如我看熟的十七世纪油画,远远凝着银灰与甘蓝。柏林时间十八日黄昏,出机场稍候,陈平走来,伸手一握,旋即直去魏玛,车行三小时——五六年前我曾与他一面之交,近时连连通邮,轮番惊喜,彼此经已称兄道弟——同车八〇后青年吴天洋是他勤勉的助手,手机上全是尼采机构的资料:为了交涉,他俩密集做了有关尼采的功课。
十九日,照例因为时差,黎明即起,独自漫步魏玛街巷——每临欧洲,初到的头一日清早最是神旺——途经城边老树森然的斜坡,坡顶立着一幢十八世纪宫殿,不知那就是歌德席勒档案馆。几小时后我们进入档案馆正门,登上前厅石梯,被引向馆长办公室。阶梯分向两端的平台正中,立着玻璃柜,柜内有一个十八世纪的墨水瓶,瓶子边,斜着席勒用过的羽毛笔。
几位馆长都到了,我开始同时聆听日耳曼人的交谈(其中包括陈平的德语),瞧着他们的脸,我再次发现各国z.府*员的面相似乎超越种姓,带有国际范围的相似性。倘若是文化*员,倘若是德国人,这种办公室神情显得更其郑重、沉吟,而且,无可商量。而且,我没忘记,长达四十多年,魏玛属于东德……早年当知青而动辄求人的心理,瞬间到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