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全部返城毫无思想准备,如同被当年的造反小将杀了个回马枪,颇为神经紧张,唯恐他们聚众闹事。出于这些原因,有了工作岗位优先考虑返城知青,这就又让没下过乡的待业小青年感到被歧视,于是带点儿捣乱心理地自谋生路……
屋里的气氛一度冷场,朋友们之间似乎找不到话题可说。互诉生活不易的苦水吗?彼此彼此,有什么可诉的呢?展望将来吧?谁也看不到自己一种可能好些的将来啊。纵论国家大事吗?该发生的发生了,该收场的收场了,该开场的也紧锣密鼓地开场了,都不是一般老百姓所能掌握,也不再需要热血青年们慷慨激昂大声疾呼匹夫有责。朋友们原本都是不喜欢往政治里边掺和的青年,何况也不同程度地掺和过了一把,便又对“政治”二字冷淡起来。
朋友们甚至也没对秉昆说什么祝贺的话。
只有国庆淡淡地说:“我还以为有什么要紧的情况呢,你愿意干那行,往后就好好干呗,总那么借调着终归不是个常事。”
别人便都点头,仿佛再说什么完全多余,哪怕稍微加点儿祝贺的热情就像做戏了似的。
之后,德宝他们三个就互通起租房子的信息来。再之后各自喝闷酒,偶尔碰一下杯,隔半天才夹一筷子菜吃一口。
春燕她们三个不吃也不喝,呈三角形地坐得很近,一直没完没了地聊当妈养孩子的事,既不理睬她们的丈夫,也不理睬秉昆这个主人。
他们并非是对秉昆的好事缺乏祝贺的意愿,更不是出于嫉妒成心那样。他们和秉昆父亲的看法差不多,也都认为秉昆的好事并不值得特别郑重地祝贺——转正了,无非感觉上好了点儿而已。他们一向认为的好事,是那种忽一日时来运转、人生立马就好起来的事。比如,当初春燕成了标兵其实算不得多么好的好事,但如果真能在市里好地段分到了一间俄式住房,那才是值得祝贺一番的好事。秉昆的工资并没因转正而比他们多几元,秉昆还与郑娟三口住在窝似的小土坯房里。借调时期的秉昆,酱油厂照例每月发给他福利——酱油、醋、味精、毛巾肥皂,一样不少他的。转正了,不再属于酱油厂职工了,福利当然也就从此没有了,简直还可以说是一种损失呢!所以朋友们并不羡慕,更不嫉妒。朋友大抵是一种以同质化的命运为前提所建立的友好关系,原来同质化的命运一旦出现了较大反差,即使是朋友往往也会由羡慕而嫉妒的。如果反差巨大,不论原来多么巩固的朋友关系也会沙化、瓦解。秉昆的好事并没让他与朋友们的人生出现多大反差,他在朋友们心目中便依然是同类。
德宝又一次看手表,秉昆说:“你要是有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