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父亲和哥哥才捋过秉昆
后脑勺，在他小时候。涂志强也捋过他后脑勺，只两三次。蔡晓光亲昵举动，竟让秉昆内心里热乎
下。趁着那股热乎劲儿，他句紧接句，以极快语速讲完自己糟糕处境，最后可怜兮兮地恳求：“
和领导闹成那样，根本没法继续在木材加工厂上班，晓光哥你费费心，也把调入你们厂吧！那样，咱俩就可以经常在起。”
不料蔡晓光不听则已，听之下，顿时板起脸道：“休想。你以为自己是什
人？是大官们亲戚？是厂里头头们儿子？是难得技术人才？你哪条都不沾。真敢想！”
按他说法，拖拉机制造厂这类较大型国企，每名工人都在市劳动局花名册上登记，也都在省劳动厅备案，个萝卜个坑，只有哪名工人退休，或高级干部特批，才能补进名工人……
秉昆不信，他说：“
，不与他碰杯，只顾自己吃自己，喝自己，仿佛对面他根本不存在。这使他无法判断蔡晓光是愿意见到他，高兴与他共进晚餐，还是恰恰相反，不得不大面上过得去地虚情假意地应付。
他没忍住又说句：“你变。”
蔡晓光不禁抬头看他，将刚夹起饺子放下，认真地问：“哪方面？”
他说：“深沉。”
蔡晓光笑道：“嘿，你小子，嘴里都能说出深沉二字，证明你也变嘛。给乖乖地吃，什鸟话都不许再说！”
九七二年，在A城，“鸟话”“鸟人”成男青年们口头禅。本市批林批孔大批判小组几位专职秀才在大字报中率先将孔子和林彪归为“鸟人”，将他们话统统贬为“鸟话”。小青年们认为秀才们话当然特有文化，鹦鹉学舌，仿佛自己也引导语言新潮流。
二人终于吃罢。秉昆觉得那是他吃过时间最长顿饭，其实也没太久，只不过半小时左右。
蔡晓光悠然且享受地吸上支“凤凰”烟，秉昆看呆。他原以为蔡晓光也会是个辈子不吸烟人，没想到蔡晓光已吸得样子那老到，而且吸是“凤凰”！那种烟当年只有上海出，也只有在A市特供商店才买得到。普通人吸不起那种五角钱盒烟，得求神通广大人方可买到，买到也必是为求人送礼。
秉昆难为情地说：“没想到你会吸烟，也没……就……”
蔡晓光笑道：“后悔也没带条烟就求到头上？你这老焉，纯粹就是个鸟人！咱俩啥关系？不是堂兄堂弟关系吗？”他用另只手捋秉昆后脑勺下，催促道：“快说！不能回去太晚。不在，那些小子人人偷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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