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桃子脸上浮起了戏谑的神情,她瞅着眼前一个老人缓缓走过,内心品评着那人的老态龙钟,桃子此刻需
哪一个节点让她豁然开朗,也许是豆沙面包里的豆沙甜甜地包裹着牙齿的时刻。
桃子伸直了蜷缩着的脖子,悠悠然摇晃起来,啊,俺还活着呢,俺还能活呢,这感觉是啥啊?咋这么高兴啊?咋这么乐呵啊?大家伙儿可不都是这么活着呢嘛。桃子心里无数柔软的绒毛突起都像起义一般地纷纷钻出来,各自发着不同的声音,这些动静晃动着桃子的身体。
这就是前几天发生在桃子身上的事情。
于是今天桃子带着要搞清楚是不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想法,一大早来到聚集着一大堆人的医院。当然,到了桃子这个岁数,身体有那么一两处不对劲,是再正常不过的,所以顺便让医生给瞧瞧也是一个理由。桃子怀着高昂的情绪来到医院,加上来医院这一路上,又是轻轨,又是公交车的,这份非日常的感受更催化了桃子的兴高采烈,桃子是以怎样一种心情坐在候诊室的长椅上的呢?是一种对素昧平生的老大爷都想要搂着肩膀贴面摩挲的热情和喜悦。桃子想说话,想把这几天自己内心的感受一股脑儿地告诉别人,无论是谁都好。
渐渐地,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桃子的心也一点一点地凉了下来,直到冷冰冰的。
医院里的情景,与桃子所幻想的不同。桃子原本想着,大家都在忍耐着寂寞孤单,并且都曾在人生路上翻山越岭度过各自的艰辛,今日这些饱经风霜的人偶然集中到了这里……然而眼前的现实却是另一番毫无感慨可发的景象。传进桃子耳朵里的,是验血、心电图、血压高压多少低压多少、验尿等话题,这些声音如一盆冷水,将桃子兀自膨胀的关于人生以及情怀的空想之火浇灭了,那些空想如泄气的皮球一样。
空想结束,桃子觉得自己仿佛脱离了现实,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其实这种感觉一直缠绕着桃子。桃子这个人,在心里倒是挺能说的,可一到人前就仿佛患了失语症一样无法开口,光是在那儿咽口水,而不能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告诉别人。桃子生怕将自己觉得有趣的事儿说出来,而别人却对此毫无兴趣,因为桃子自己就经常觉得别人说的话一点儿都不好玩。
桃子为自己辩解着,想将自己的不合群辩解得更正当,然后她突然意识到有一个人是自己的忠实听众。
是啊,有的,有过的,只有一个人,他听俺说话觉得有意思还听乐了,俺的男人,唯一的一个他。
桃子浅浅笑了下,摇了摇脑袋,像是要让心绪转换。他一直在心里,所以用不着想起来,眼下得想点别的事儿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