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提醒着他来处,也影响他口音。读书时候,同学们总会嘲笑他口音。他广东话里,带着上海腔调,甚至还有福建话惯有尾音,这是他少年生活在北角印记,很多年都摆脱不掉。在语言上他是有些迟钝,他总觉得自己不及兄姊聪慧,或是因为老来子缘故。
这些都造就他身处奇异边缘。在试图努力许多次后,他终于放弃。因此,他让自己养成种看似不在意、信马由缰性格。他用这种性格,抵御周遭令他感到压力任何东西。他父亲明义,怀着某种对自己青年时期执念,将他送进所英文学校。但他很快开始逃学,因为这所学校向上氛围,让他喘不过气来。他逃学,无知觉间,开始在学校附近游荡。
他发现,他很喜欢游荡。在游荡中,他让某种紧张东西释放。湾仔是很适合个人游荡地方。他沿着叫作庄士敦道电车道漫无目地走,看到条横街巷道,便随即拐进去。这带,是“二战”前发展住宅区,克街等地能看到许多战前旧楼。而太原街、交加街、湾仔道带仍有传统街市。戴得心中,有张漫游地图。利东街印刷铺,轩尼诗道循道卫理教堂,星街圣母圣衣堂,被称作夏巴油站德士古大厦,都是这地图上坐标。
还有太多地方,可以让戴得在游荡中驻足。修顿球场总有不少待业人,或站或坐,在等待被人挑选。露天表演,也可以让人看很久。从大王东街穿过去,便是洪圣关帝庙,里面有年老婆婆,披散着头发,为人“打小人”驱邪。打小人过程伴随着歌诀,极为漫长。戴得站在旁边,可以听上许多遍。大王东街与庄士敦道交界,是和昌大押所在。戴得远远站着,看着典当人,各色行止。踮起脚,将东西举到当铺窗口。有同时间,还四顾下,用动物般警醒眼神。当他走累,便随机地走进家戏院看电影。有时是“国泰”,有时是“南洋”或者“大舞台”。他其实并不很喜欢看电影。但是他享受在黑暗中,无人打扰错觉。他看不见其他人,就当他们不存在。他们不存在,他便是君王。
走出影院,天已经半黑。他就在街边大排档坐下来,叫盘肠粉或炒牛河。这些大排档多半在马师道或史钊域道。他对着大街,看着路上行人,慢慢地吃。他并不很喜欢吃家里东西。此时“十八行”本帮菜,在邵公等众老饕锻造下,已经日趋精致。但是,戴得自认没有高贵味蕾,他口味就是在与这些大排档朝夕相处中,积累而成。
家里东西,他唯喜欢吃,是凤行做黄鱼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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