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义与素娥,很是安慰。他们都实实在在地觉得自己老。爿家业,到底是指望上个闺女。人说巾帼不让须眉。戴家巾帼却引来个须眉。阴阳而来,乾坤定海。
明义夫妇,在此后数年,其实错过小儿子成长。
戴得是这家里异数。三岁来港,对在上海生活无记忆。他是实实在在在香港长大孩子。对这城市感情,与他自己成长同奏共跫,休戚相关。上海,对他只是个幻影,代表着他父母根系。哪怕多年后,他回到家乡,也如过客。“杨浦区通北路37号”,是他们在上海门牌,也只是照片背面行字。笔画,冰冷无温。
在家里,他父母与兄姊,总是讲上海话。他会讲,亦会听,但总觉得与自己隔层。这种语言有某种魔力,可以在人群中辨认彼此。他记得,在北角成长岁月,他家人在任何场合,和陌生人相遇,大家说着广东话。但凡有上海人在,便迅速捕捉到对方话语中蛛丝马迹,改用上海话亲切地交谈,而不必顾及旁人在场。年幼戴得,因此会觉得尴尬,甚而羞愧,好像自己是这个家庭代表。
他自认是个香港孩子。然而,比起生长于斯本地孩子,他仍然是孤独。家人存在,直
抢白过,也是动气,拍桌子道:
戴明义,你这个女婿太不识抬举,愣头青!
五举将邵公给开罪。
明义着小两口上门,给老人家赔不是。但凤行说,不去!五举没有错。有也是功过相抵。这伙子有钱人,口味刁钻不怕。可到本帮菜馆点广东点心来吃,不是触人霉头吗!
爹,且立下规矩。五举以后不上铺面见人。要见,来见!
但那日五举创制“水晶生煎”,就此便成“十八行”个招牌。即使多年后,别上海菜
馆,想要如法炮制,可偏就做不出五举味道。
后来有人说起五举山伯。说五举不是山伯,是杨过。自己废“大按”条胳臂武功,剩下“小按”,依然耍得起手出神入化独臂刀。
凤行呢,便是小龙女。教得五举,也伴得五举。两个人算是琴瑟和鸣,将“十八行”声名,渐渐打开。以五举灵,年后,已将本帮菜烧得轻车熟路。只是落料,还稍保守些。凤行快人快语,是不迁就他,常说,放酱,加糖。不吊糟,这味怎能出来呢?
闲下来时,五举便好自己琢磨,又做几款新点心,比如“黄鱼烧卖”“叉烧蟹壳黄”。懂行,便看出是粤沪合璧。只这闲情所得,倒很有成就,慢慢传播开去,成食客们饭中必点主食,便让“十八行”在港岛再不同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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