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壹 欲见莲时（8 / 15）

司徒灵思，很早发现母亲异样。这异样体现在食欲偏狭。云重终于不再信任女儿如此粗枝大叶，因为她看到桌上出现包杨梅和嘉应子。她刻意没有去碰。想想，又在灵思面前故作坦然地打开，拿出颗放进嘴里。边有搭没搭地说话。忽然，司徒灵思看见母亲捂下嘴巴，肩头战栗下。

即使再谨慎，只要方自认成为猎物，另方自然洞若观火。云重开始穿起宽松衣服，有街头师奶样子。这不符她贯审美。灵思仍不动声色。当渐渐显出腰身时候，母女间博弈也行将结束。灵思想，为什那个男人还没有出现。她于是问，姨丈最近怎没有来。想他莲蓉酥。

下个周末，荣贻生便来。切如常，带来是同钦楼素包。问她学业，和同学相处，开长辈分

，荣贻生遥遥地跟在后面。看她出入店铺，买香料、买葱姜，看她相中路边束姜花，驻足，与小贩讨价还价。她捧着姜花，人走到哪里，香味便畫出她行迹。荣贻生便跟着这香味，越跟越近。这仿佛某种成人游戏，带有冒险性质。卖蚬摊位上，他们终于走在起。他们从未在外面，站得如此接近。云重买好，极其自然地，将手中菜篮递给他。他也极自然地接过来。

当两个人走进唐楼，走上楼梯。云重问道，攰唔攰？

她边拎起篮子提手。但他并没有放手。两个人便人拎着边，在黑暗楼道里走。这提手便将两个人体温，传给彼此。

黄昏时候，他在姜花香气中醒来。这花香中，有浅浅清酒煮蚬清甜。

他看见云重，披着衣服，坐在只灯胆光下。手执着瓷盘，只胳膊靠在枕箱上。此时她脸上神情，有种端穆与肃然。微微蹙眉，眉宇间似乎也有些苍青。这切，似曾相识，让荣贻生恍惚下。

他也认得这只乌木枕箱。是云重阿爷传给她。箱盖深深镌着“司徒”两个字。凸凸凹凹，刀痕。箱身陈旧斑斓，是许多代绘彩人沾染上颜料，和时间道被桐油封印。

荣贻生看她画，是个码头，苍黑地伸向

海中。海是蓝，包裹远帆，与大小舟只。海天相接处，用是鹤春。那样绿线，接于幽明之间。

荣贻生这样看很久。直到天色黯淡，云重回过身来，才察觉。荣贻生说，阿云，你可还记得？那时在虞山上，你对说，等们都出师，做点心，都用你画彩瓷来装。们还勾手指。

云重放下笔，定定地看外头云霭，对他淡淡笑说，算出师？画东西，如今在你们茶楼，只配做骨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