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贻生走到后厨,没进去,静静看着徒弟背影。因为使力气,五举肩胛上肌腱鼓起来。孩子这些年,长厚实。当年他教他炒,先是握着他手炒,然后让他自己炒。百多斤莲蓉。五举身量小,人生得单薄。口大锅,像是小艇,锅铲像是船桨。他看那细路,咬着牙,手不停,眼不停。他在旁边看着,不再伸手帮他,和当年叶七模样。
他看那莲蓉渐渐地,就滑、黏、稠。他心里也高兴,细路眼睛亮,划得更有力。如今
荣贻生瞠目,听完缘由,跌坐在椅子上。
他想,原是自己有眼无珠,外江女是在厨房长大,怎会怕入厨房。
他想,都说衰仔无主张,难道这也是他人主意?过半晌,他轻声问五举,养你十年,你为咗条外江女,说走就走?!
五举语带哽咽,声音却坚定,师父,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当仔来养,这辈子都拿您当亲爹孝敬。
荣贻生闭上眼,冷笑道,有亲生仔,要你孝敬?养你是来接班。不是帮外江佬养出个厨子,去烧下作本帮菜!
吃。
然后,他从怀中掏出封利是,递给青年,说,以后不要到厨房来,唔啱你。
待徒弟回来,他问那青年人名字。五舉回,凤行,戴凤行。
他想想,笑笑,说,这名字,倒像三毫子小说里侠客。
刹那间,他想到云重。她告诉过他,自己名字是阿爷起,出自位明朝武状元。
五举听到这里,猛然抬起头,他说,师父,捻雀还分文武。敬您,但不想被养成您打雀。不是用来和人斗,和同行斗,用来给同钦楼逞威风!师父当年拣,不选师兄。是看好,还是看孤身人无挂碍,好留在身边?
荣贻生战战地站起来,指指五举,厉声说,你走,不留你,走莫要再回来。滚!
五举抬头,眼神灼灼,好,徒弟不留后路。师父传给东西,这后半世,分也不会用。
五举对着师父,狠狠地磕五个响头。荣贻生偏过身,不再看他,只摆摆手。
这晚,五举架锅起火,最后次为师父炒莲蓉。
听说五举要娶,荣贻生并不很意外。
又闻说是凤行,他愣愣,便哈哈大笑起来。他说,衰仔!瞒天过海啊。你哋两个,原来是梁山伯与祝英台。
说这话时,他心里是高兴。他回忆起凤行与他对视眼神,坚强笃定。他想,这样好。这衰仔冇主张,身边需要咁样嘅人。
他想,五举无父无母。这杯新抱茶,便要由他这个做师父来饮。
然而,五举扑通对他跪下来。他说,师父,结婚后,恐怕不能回来店里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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