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响坐在对面看母亲。经过这几年,母亲铮铮轮廓点点地退去,身形与行事都柔软圆润。面颊上有安铺镇上大多数妇人浅红,是安定生活沉淀。可那点周全,还是以往。
听到这里,女孩脸上有些戚然神色,也松弛下来。这时候,听到叶七咳嗽声,说,什仔女,秀明是你新抱。
对于荣师母,解甚少,并不仅仅因为她早逝。在荣师傅家客厅正中,挂有幅黑白照片,是荣师母遗像。相片上是个清秀中年妇人,齐耳短发,形容朴素。她微笑,很大眼睛因此有些下垂,眼睑褶皱遮没些神采而显得倦怠。她没有任何多余饰物,领口却别着枚胸针。分辨不出是什图案。或许是只蜻蜓,或许是枝含苞玉兰。在这幅照片下方,是处供台,有着电控香烛,内里是忽明忽暗却不会熄灭火焰。荣师傅看注目良久,便起身,从供台下方取出三支香,点上,对着那照片拜拜,便插进香炉里。青烟从香炉里袅袅地升起来,荣师傅眼神也变得肃穆。但自始至终,却未说句话。
后来,向五举山伯也打听过。他缄口良久,终于说,自师母去世以后,有道菜,便没有出现在荣家饭桌,是虾籽碌柚皮。
秀明有门亲戚,夫妇两个做瓷器生意,长年在广府、四邑往来,再由粤西转往南洋去。
去。阿响轻轻问,跟你学,有什见不得人吗?
叶七目光冷下来,跟学,学会手艺,要藏辈子。
阿响说,那就骗袁师父,直骗到跟他出师?
叶七字顿地说,对,是带着手艺出师。
阿响不再说话。漫长沉默间,叶七站起来,拎起灯向外走。最后线光在厨房里散尽时,阿响听见这男人声音,从黑暗间传过来:记着,遵行例,还有三年零五个月。
入秋时节,他们总是来看回秀明,带丰厚礼物。然后从南洋回来,再看上回。几经寒暑,如同候鸟般。慢慢地,他们到来,好像季
阿响离满师还有年时,叶七领个小女仔回家。
这小女仔十来岁,身形干瘦,眼睛却分外大。叶七唤她叫秀明。
秀明话不多,人却十分有礼,是个好教养样子。有问有答,却唯独不说自己往来出处。
她对叶七很恭敬,叫“七叔”。叶七说,既进家门,从今改口叫“爹”。这也不是七婶,要叫“阿妈”。
慧生不多问,不知为何,她从心里欢喜这个女孩。她和叶七有默契,彼此不问前事。她知道,这孩子便是他前事。她默默地在桌子上多摆上只碗,添上副筷子,说,好啊,如今仔女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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