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沉默。吉叔倒也不追问,说,你想学,阿伯便教你,以后教埋你读书罢。书你随便看。
医馆里头有个鸡翅木大书橱。以往阿响掸扫,也能看见里头书。最上层摆着《文选》《古文观止》和《资治通鉴》,中间是医典和养生书,《太平圣惠方》《奉亲养老书》《遵生八笺》,倒还有本《饮膳正要》。吉叔就从书架上拿下来,对阿响说,这本你可看看,得空就讲给你听。以往给皇帝治病用得着,就靠个“吃”。
但其实呢,吉叔确实没什传道授业经验。自己天性又很懒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兴致来,就说上几句。有时候呢,他在里头看跌打,便让阿响在外头柜上念。念到段,他便讲讲。因为他耳朵有些背,就要阿响念得格外大声。虽是童音,阿响中气倒很足,铿铿锵锵。久而久之,成医馆里道景。正骨人原本叫得杀猪样,阿响念得嘹亮,倒将那声音给盖下去。吉叔就哈哈大笑,说,响仔,你这个名倒真没取错。
这天后晌,他趴在柜上念书。忽然听到阵大笑声,声音虽尖厉,却爽朗豪气得很。阿响不禁好奇地抬起头,看着个宽身汉子走进来。人本是高,走路没有气势,是身形扁薄,二是拄着支拐。这人进来,笑声却没有断。阿响看,原来汉子肩膀上栖黑毛
眼力见儿。将医馆里头,上下擦得干干净净。有人来看跌打,正骨时候趴着,给吉医师使劲,疼得嗷嗷叫。阿响就从罐子里头,拿出山楂条,或是块蜜渍陈皮,塞到那人嘴里头。那人嘴里甜着,再看个青靓白净细路,心平气和地望着他。自己个大男人,便也不好意思再叫。
不明就里新客,还以为阿响是吉叔孙子,说,医师,好福气啊。
吉叔也不辩白,笑吟吟地看那人,说,这个药油,每天擦三次,偷不得懒。
闲下来,他便问阿响,响仔,你大后想做什。
阿响道,跟你学医。
吉叔摇摇头,说,看你是“陈显南卖吿白——得把口”哦。阿妈不在,就话给阿伯听啦。
阿响说,其实,阿妈煮餸好叻。想学,她不让,说没有出息。
他想想,将那本《备急千金要方》拿过来,翻开指着上头“食治”部说,阿伯,你能教这个吗?
吉叔哈哈笑说,这是药膳,不同家常煮餸,里头有好多医理。看你识好多字,是跟谁学。
阿响心里动动,涌起冲动,想和他说说自己朋友堃少爷事。但立即警醒,阿妈说过以往在广州任何事情,都不可以说。阿妈厉言厉色,现在不可以,以后也不可以,就当烂在肚子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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