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舒接口说,什么哪味药!我讲出来,你又欠一个大人情。三娘知道你爱吃芡实糕,昨晚上就在那咋咋呼呼。嫂嫂应下来,大早就找出去年藏的“肇实”,落手落脚去壳、晾干、研粉,这跟我说着话,杵了一上午。手都酸了。
颂瑛忙道,这是什么话。我们妇道人家能做什么,举手之劳的小事罢了,给这丫头说得天大。
锡允说,并非小事。这次募款,嫂嫂的手笔不让须眉。
宛舒说,向锡允,你好嘢!大嫂谢了两茬了。我这个做妹妹的,在乡下起早贪黑,将兰斋农场一年所出都捐给了你,倒听不到一句好听的!
锡允的黧黑脸色,竟透出了红,嗫嚅道,这自家人就不谢了吧。
国殇,流我血,卫我疆,征夫血战泪凝霜,城社有狐鼠,关塞有强梁,孤臣节烈死,义士不屈降,越王台下冢,战骨尚未寒,抚剑问明月,何日还故乡,马上故乡,云山泱泱水茫茫,离乱沧桑,忠烈长留万古香。
大约唯太史第马首是瞻,两个月中,各界善款接踵而至。锡允不辱使命,在募款的尾声,便携主军需谢旅长,登城内士绅商贾之门,一一行谢仪。
午后,他敲敲颂瑛居停的门,听到里头咳嗽了一声,便道,嫂嫂,不急开门。听说你抱恙,我就在门外说了,这次募款替何世伯捐出了农场股份所得。锡允铭感在心……
他正说着,门忽然开了,就见宛舒笑盈盈,一把将他拉进了门,说道,我和大嫂刚才还说,打过仗的人可是不同了,那个精气神儿,整个太史第的男人也找不出一个。这才几日,怎么又现出了书生的迂腐劲儿来!
锡允闻见室内有隐隐的中药味,见颂瑛披着衣服,依桌前坐着,用一只木杵正在石臼里捣着什么。
宛舒不依不饶,好!照你这么说,嫂嫂倒不是自家人了?
心直口快的话,出来就收不回去。在场的,顿然都没了声响。旁边伺候的慧生,见情形不妥,便一拍身边孩子的脑袋,说,仔,你不是成天问这前线打仗的事
颂瑛招呼他坐下,声音倒有些发虚。锡允问道,嫂嫂可好些了?
颂瑛便说,允少爷有心了。不妨事,每年一入了春,就开始咳嗽,喉头痒得不行。老毛病了,吃几味药就好一些。
锡允说,有没有看过西医?要是年年如此,听起来像是敏感。西医的法子,倒是更对症些。
宛舒在旁道,呦!在外头打鬼子,倒打出了一个大夫来。会诊症了!
锡允笑笑,只沿着自己的话说下去,我哪有这好本事。说起来,谭师长也是每年开春便咳嗽,和嫂嫂很像,是一个德国医生看好的。中医调理,是慢一点,不会立竿见影。嫂嫂这手里的是哪味药,怎么还要你亲自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