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佐笑笑,笑得开些,露出虎牙。他说,那你又怎舍得离开媳妇儿。
浦生定定地看他,又看文笙。浦生将三个人手按在处,郑重地说,咱兄弟仨,说好,谁都不能死,等仗打完,块儿回家娶媳妇儿。
文笙眼底热,点点头。不期然地,他头脑间闪过张女孩儿苍白脸,身素裹。那张脸,既熟悉,又陌生。
浦生对他说,文笙,咱哥儿俩轮流看着凌佐。你睡会儿,天快亮,待会儿突围,还得卯着包劲儿呢。
文笙说不碍事,可是眼皮却沉得已经抬不起来。朦胧间,看见自己个人,徒步走在山梁上。路这长,总也走不完。四周围片荒凉,连棵树影也没有。他走着,终于看到处村庄。有些老乡,宰鸡倒酒迎接他。酒香得很,他连喝三大碗
声中,文笙看见他焦灼神色,努力地辨认他口型。切都是徒劳。他唯有背起凌佐,跟着浦生使劲地奔跑。
暗夜中,他们沉默地躺在防御工事里。不远处卧着弟兄们尸首。血腥与硝烟气味混合在起,分外刺鼻。这番战斗,营损失惨烈,战友伤亡过半。副营长在短兵相接中牺牲。日军从巨野、金乡、成武三个县集结兵力,已逾千人。三旅增援队伍迟迟未到。再打下去,无异以卵击石,唯有以静制动。好在夜色低沉,日军不明就里,几番进攻未果,不再轻举妄动。
三个时辰过去,饥饿与疲倦,如钻入骨髓蝗蚁。他们传递着只军用水壶,救护员将仅剩下点葡萄糖融进水里。每个人张开嘴,渴望而节制地喝上口,又传给下个人去。文笙支起凌佐身子,要给他喝口,可是水刚灌进去,却顺着嘴角流出来。凌佐腿经过简单包扎,仍然在不停往外渗血。如同对待所有伤员,救护员要求他意识保持清醒,防止陷入致命昏迷。文笙不断地与他说话。凌佐开始还应他,渐渐有些应不动,便微笑下,眼睛有些发暗。浦生挨过来,说,凌佐,你不能死。说个道理,你就舍不得死。
凌佐笑下,轻轻说,无父无母,有啥舍不得。
浦生说,你听着,你还没有尝过女人滋味呢,怎能死?
凌佐说,是啊。和文笙都是童男子。这样死,要被别鬼笑话。
文笙说,照你说,你是尝过?
浦生说,当然尝过,女人好着呢。
文笙说,你倒是说说,怎个好法。
浦生舔舔嘴唇,说,怎个好法,用你们读书人话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有女人,你有她,还想要其他女人。有女人,有她,就不想要旁女人,就像没过门儿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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