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牵住父亲手,问,爹,莫斯科离他们有多远呢?
父亲想想,说,就像北平离咱们样远。
她又问,北平有多远呢?
父亲说,等你长大去北平,就知道。
父亲突然停住,他看见自己小女儿,肩头在不可抑制地颤抖。
只是盼望它罢。
仁桢想,他说出这些话,是多狠心啊。他走,这个姑娘怎办啊。她过日子唯有盼头,就是莫斯科啊。
但他终于还是走。离开这个小城,离开这个可怜姑娘,奔赴他大前程。
这出戏在军乐中结束。仁桢心里片怅然。看演员出来谢幕,每个人都不再是戏中角色。
突然,有人向空中散发把传单。有张落在仁桢肩头,上面写着“还山河”。撒传单是那个男主角,他卸妆,净头净脸个年轻人。眉宇间还有许多稚气。
仁桢抬起头,泪流满面。
父亲蹲下身,轻轻把她搂在怀里。你这孩子,憋太久,是同自己拧着劲呢。
他终于站起身,紧紧牵住女儿手,继续往前面走。他昂起头。滴清凛泪,生生地流回去。
突然间,仁桢听见父亲鼻音浓重京腔念白:桢儿,记牢,今儿个,跟爹看出《逍遥津》。
人们沉默地往外面走。有些人捡起传单,回过身体,捏紧拳头高高地挥动下,同时口中似乎吶喊声。依然是无声,只有口型。
仁桢也要站起来,但是听到父亲说,们等等再走。
她便安静地端坐着。舞台上年轻人开始收拾道具,其实都是很简陋东西。煤气灯也慢慢地熄灭。仁桢才看见,背景白布是挂在大佛指尖上。大佛金身黯淡,面容慈济。
她看不到,在这幕布背后,个女人,正摘下面具,定定地望着她。当滚热感觉在眼底激荡时候,女人险些发出声音。但很及时地回转身去,深吸口气。
父女两个,走在深夜街头。仁桢抬起眼睛,看见在浓密云中,散落两颗极亮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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