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明白,这个女人是这出戏主角。她父亲死,终日面对个窝囊兄弟。她与姐妹们在这个小城里相依为命,过着平淡而消沉生活。她们所有信念,就是回到家乡莫斯科去。
那个小妹妹喃喃地说,到莫斯科去,到莫斯科去。所有人静止在台上,幕结束。如同个亮相。
但是,并没有个人叫好与喝采。只听得见整齐掌声。
仁桢看到脚边有张纸,捡起来,就着灯光看。纸上有个外国男人相片。照片印得十分粗糙。男人穿着西装,打着领结,戴着副夹鼻眼镜。镜片后眼睛是木讷。眼神里头,有些哀伤东西。
仁桢问他是谁?父亲看看说,是写戏人。
人话很多,而男人则言语精简。她终于听出,这是对夫妇,也听出男人厌倦。他们两个,并不和睦。
音乐断断续续地传来,仁桢小声地问父亲,他们为什还不唱戏。
明焕轻声回答,这是外国人戏。外国人戏,有唱,有不唱。这出是不唱。
仁桢又问,外国人戏,为什说是中国话。
明焕说,因为是中国人演。
下幕开始时候,有个人走过来,和父亲耳语。父亲轻声对仁桢说,让她坐好。他很快就会回来。
仁桢看着台上老奶妈,她白发苍苍,戴着面具。面具上画着张慈祥而僵硬脸。她正在呵斥中坐立不安。势利兄弟媳妇要将她赶回乡下去。她用老迈声音说,八十二岁,八十二岁,你让到哪里去啊。
父亲回来,无声地坐下。上年纪男主角正要离开。他指着窗户上飞鸟对女主角说,当您自由,就看不见这些鸟。同样,等您住在莫斯科,您也就不会注意它。们没有幸福,也不会有,们
台上女人问男人,为什你不说话?
男人沉闷声音传来:没什,在想心思……再说也没有什可说……
仁桢想,外国人戏,是多啰嗦啊。
这时候,灯却亮。走上来男女,并不是先前那个女人。这是个年轻漂亮女子。她穿着蓝色丝绒裙子,金黄色头发,眼睛却是黑。她眉目里,有种清淡哀愁。而男人,穿着军装,姿态很挺拔,却看得出是有些年纪。他长着修长白皙手。或许是很年轻人扮,就像京戏里老生。仁桢想。他表达年纪方式是在额头上用黑墨画出皱纹,有道墨,没有描好,似乎流到眉毛上。
女人坐下来,说起自己丈夫,是个教员。她说起早年对她敬意,觉得他非常有学问,聪明,不起。但是,切都变。她哀愁地笑。仁桢心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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