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仁桢突然惊觉,这女人便是活在家人口中“戏子”言秋凰。这实在是有些意外。跟着父亲,看过她演出《思凡》。台上那个人光彩,身段与唱腔,美得不可方物。虽则长辈们提起这个名字,口吻都十分微妙。但在她心里,却好像是仙界下来个人。然而此时,立在眼前,却让她意外。这意外是因为,这女人家常与普通。仁桢甚至注意到,她手袋上粒水钻,已经剥落,拖拉下个很长线头。于是整个人,似乎也有些黯淡。
也在这刹那,她发现,在她与言秋凰对话过程中,父亲与姐姐,保持始终沉默。
多年以后,仁桢想起她与这女人初遇,仍然觉得是美好。哪怕此后,她记忆受到历史与他人改写。但对这个场景重现,她会在心底荡漾起点暖。女人面目日渐模糊,令她对曾发生事情,有些不自信。她会寻找些只字词组,让那个下午重又清晰与丰满起来。
她在张发黄报纸上,看到女人照片。报纸有些发脆,她将它小心地铺展开。因为老花,她不得不弯下腰,让自己与报纸保持适当距离。在那个时代,这张照片算是拍得十分好。言秋凰烫着波浪卷发,顾盼生姿。虽然是贯明星样态,几乎有些刻板,但并不见丝造作。笑得也好,并且在这含笑眼睛里,她又看见当年那点“讨好”。这让她心里动下。
报纸说是言秋凰来到襄城前桩往事。大约在当时甚嚣尘上,仁桢也曾听家里大人提及,可是总有些不自觉夸张与游离。比如,说起言由北京番辗转,至此地,总是用“流落”词。这报上文字,虽多少也有些小报口吻,但事情脉络,总归还算是清楚。
说起来,作为梨园中人,言秋凰早年算是颇为顺遂。虽则当时女旦并不被看好,但言秋凰入行,却是个机遇。原是有些家世孩子,祖上是镶蓝旗汉籍旗人,听说和鄂尔泰支还有过姻亲。早年失怙,但有个叔父,官至三等轻车都尉,驻在御河西岸淳亲王府。家境原是颇不错。可洋人打来,场“义和拳”,家业毁个干净。叔父先是无罪失官,两年后郁郁而终,生活便难以支撑。她婶子就打通关节,将她送进亲王府做女侍。
淳亲王府上老福晋,原是个难伺候人。但这孩子做事十分伶俐,因为家中变故,形于神色,眉目间又惹人哀怜,竞很得上下人欢心。老福晋好戏,家中大小堂会,便是不断。这小女孩子也颇学会几出。次亲王在园中,见这丫头躲在僻静处,口中咿呀,听竟是折《坐宫》,正唱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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