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妮默默地坐在妈妈身边,握着她手,听医生宣布所有治疗都失败。癌症四处转移,有如不断移动敌人,斩断骨头、摧毁内脏,已经不用讨论继续治疗或抵抗。
于是她们回到葛理何家,在阳光室摆张病床,阳光从窗户照进来。他们联络安宁照护机构。
妈妈奋斗求生,这辈子从来没有这努力过,但癌症不在乎她有多努力。
现在,妈妈以非常、非常缓慢动作,随着床角度换成弯腰驼背坐姿,满是青筋手上拿着支没有点燃香烟,不停地颤抖。当然,她已经不能抽烟,但她喜欢拿着。枕头上有几束她头发,在白色棉布上有如金黄藤蔓。床边摆着氧气桶,透明管子插进妈妈鼻子里,帮助她呼吸。
蕾妮由床边座位站起来,放下正在朗读书,帮妈妈倒杯水端过去。妈妈伸手接过塑胶杯。她手抖得太厉害,蕾妮双手握住妈妈手,帮她拿稳杯子。妈妈像蜂鸟样啜小口,然后开始咳嗽。她像小鸟样单薄肩膀不停地抖动,蕾妮敢发誓她听见蜡纸般皮肤下,骨头互相撞击声音。
但个词就把她从身边推开,在们之间竖起前所未有障碍。有生以来第次,们互相欺骗。感觉得出来,们为保护对方而撒谎。
但再怎保护也没用,对吧?
她得肺癌。
老天,真希望你在这里。
蕾妮放下笔。这次写信给迈修没有带来半点儿安慰,反而让她更难过、更孤独。
“昨天晚上,梦到阿拉斯加。”妈妈倒回枕头上。她抬起视线看着蕾妮。“其实也是有好部分,对吧?”
听到妈妈如此轻松地说出这个词,蕾妮大为震撼。多年来,她们之间贯默契是绝口不提阿拉斯加,也不提起爸爸或迈修,但或许接近尽头时候,难免要回顾下开端。
“绝大部分都很棒。”蕾妮说,“爱阿拉斯加。爱迈修,爱你。甚至爱爸爸。”她低声承认。
“在那里有很多欢乐,希望你记住,还有冒险。知道,回想过去,不好事
真可悲,竟然没有其他人可以听她说这件事。她最要好朋友根本不知道她是谁。
她把信折好,放进鞋盒里,里面装满这些年来不能寄出信。
***
那年夏天,蕾妮眼睁睁看着癌症将妈妈抹去,最先失去是头发,然后眉毛也没。接着她肩膀挺直线条也不见,先是变得松垮,然后消失。再下来,她失去姿态与步伐。最后癌症彻底夺走她行动能力。
到七月下旬,癌症抹去那多,现实终于被披露,她最近次正子断层扫描带来世界末日。医生所做切都无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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