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妮听见远处传来榔头敲打的声音。这个声音已经成为他们生活的背景音乐。爸爸从日出操劳到日落,这中间的时间非常长。他已经修理好鸡窝和羊栏了。
蕾妮站着不动一分钟了:“我得去厕所。”
“真惨。”妈妈说。
蕾妮不情愿地走向门口,穿上厚底靴,走到外面碧蓝的天空下。色彩太鲜艳,整个世界让人感觉不像真的:空地上青草和野花随风摇曳,之字形灰色阶梯通往青玉色调的大海,波浪起伏拍打卵石海岸。远方,深蓝的大海来回冲刷陡峭的绿色大地,不可思议的壮丽峡湾,不知多少年前由冰河雕塑而成。她想回去拿拍立得拍摄庭院,她已经拍很多张了,而且她已经发现必须节省底片才行。在这里要买底片绝不容易。
茅房位于峭壁上,旁边长满细瘦的云杉,俯瞰冰冷的岩岸,下面没有沙,只有巨大的漂浮木与灰黑色岩石。有人在马桶座上写着“我从未承诺会给你玫瑰花园”,并且转印上花朵图案。
雄壮的爪子抓着一条银色的鱼,足足有滑板大小。蕾妮看到一棵常青树的顶端挂着一个狗项圈。一定是老鹰抓走了有人养的狗。可怜的宠物如今只剩项圈高挂在半空中。老鹰会不会抓走像豆藤一样细瘦的女生?
提高警惕。学会用枪。
他们居住的这片土地,退潮时无法坐船抵达,这座半岛上只有几十个人,却有千百只野生动物,气候严峻到足以让人丧命。冰河将整座半岛与大陆隔绝。没有警察局,没有电话,没有人会听见惨叫。
蕾妮第一次真正体会偏远的意义。
***
她小心翼翼地掀起盖子,用袖子包住手指,坐下时视线远离那个洞。她的眼前有扇窗,可以看到海浪拍打嶙峋黑色岩石的景色。海水冲刷、纠缠着一棵只剩下树干的大树。
三天后,煎培根的香味唤醒蕾妮。她坐起来,酸痛传遍四肢上下。
她全身都在痛,蚊子咬的地方很痒。三天(在这里白天没完没了,将近午夜都还有阳光)的辛劳真正让她脱胎换骨,以前没有肌肉的地方冒出肌肉。阿拉斯加的生活就是一大堆苦工。因为整天劳动,她甚至无暇去想到底喜不喜欢在这里的生活。没有时间可以停下来思考,只有工作和睡觉。
她爬出睡袋,穿上很贴臀部的牛仔裤(她睡觉时穿着运动服和袜子)。她嘴里的味道很恐怖,昨晚她忘记刷牙了。因为不会一转水龙头,水就来,而是得用桶子拎过来,所以她得学会省水。
她爬下梯子。
妈妈在厨房,站在露营炉前,将燕麦倒进装满热水的凹陷银色锅子里。培根在黑色铸铁锅里煎得嗞嗞作响,不时爆油,他们发现有几个这样的锅子挂在简陋厨房的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