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卧室,穿好衣服,用打湿的法兰绒面巾把床单上的呕吐物擦干净。但愿床单能在我今晚睡觉前晾干。
我走下楼梯。
我想找人说说这枚钱币的事,但我不知道能和谁说。大人们没指望,就算我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他们听,他们也不会信。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哪怕我说得句句属实,他们也很少相信我,这种不可思议的事就更别提了,他们会相信才怪。
我的妹妹正和她的小伙伴们在后花园玩。一看见我,她怒气冲冲地跑到我面前,说:“你讨厌死了,等爸妈回来,我要到
过了糟糕的一天,从早到晚,我一直在躲避那帮喊我名字、追赶我、群殴我的孩子。我躲到了学校后方茂密的杜鹃花丛中,可还是被他们发现了。这一定是个梦(可我在梦中一无所知,在梦中,一切都无比逼真),因为我的爷爷和他的几个老头子朋友也与这帮孩子是一伙人。那些死灰色皮肤的老头子不停干咳,手上拿着削尖的铅笔,尖锐得能把皮肤戳出血来。我死命奔跑,可他们跑得比我更快。最后,这帮老头子和坏孩子抓住了躲在男厕所小隔间里的我。他们把我按在地上,迫使我张大嘴巴。
我的爷爷(不,这不是我真正的爷爷,这只是一具想把我卖去解剖的蜡像)把一个闪着锐利寒芒的东西塞进我的嘴,用短粗的手指使劲往里推。那东西很硬,棱角分明,给我很熟悉的感觉。我喘不上气来,不停干呕,口腔里满是金属味。
男厕所里,无数道刻薄无情、幸灾乐祸的眼神落在我身上,我极力忍住呕吐的冲动,坚决不让他们从我身上获得任何满足感。
我醒了,喉头梗塞,胸闷气短。
喉咙里有东西,又尖又硬,让我无法呼吸,也无法喊叫。我一直咳个不停,眼泪刷刷流下面颊,涕泪交加。
绝望且惊慌之际,我心一横,把手指伸进嘴里,尽可能往喉咙深处探。食指指尖触碰到一个硬物的边缘,我用食指和中指夹住硬物,用力干咳,顺势将硬物从喉咙里拉了出来。
我大口喘气,一口吐在床单上。吐出的口水中夹杂着血丝,显然我的喉咙在刚才取出异物的过程中被划伤了。
我没有去看那个异物,它被我紧紧捏在手里,黏糊糊的,沾着唾液和痰。我一点都不想看它,一点都不希望这个连通梦与现实的东西存在于世。
我冲到楼下,进入门廊尽头的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猛灌几口冷水,拼命漱口。白色洗手池里的血红之色分外醒目。在那之后,我才在白色浴缸边坐下,松开手掌,惊魂未定。
可现在躺在我手里、刚才卡在我喉咙里的东西一点也不可怕——不过是一枚钱币,面值一先令的银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