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打电话给卢·菲尔丁,告诉他这个消息,因为南海滩的电话全都用不了。于是他们四个人,手里端着装着绿茶的杯子,筒式火炉在角落里轻轻地噼啪作响、轻声地谈论着宫本天道的案子,许多日子以来,这是他们唯一可能的话题。时间已经很晚了,房间里很暖和,外面冰天雪地的世界沐浴在星光下,伊什梅尔告诉初枝、今田和富士子,作为记者,他曾经对西雅图的法庭作过细致报道,他觉得提供一个新的推测没有问题:菲利普·米荷兰德的记录将迫使菲尔丁法官重审此案。法官会宣布前面的审判无效。
初枝想起治安官在作证的时候说在卡尔·海因的船舱的地板上发现了一个咖啡杯——治安官说它是倒在那儿的。也就是说,她说道,半夜的时候卡尔的刺网渔船因为一艘货轮经过而晃动过——那个咖啡杯被震了下来,卡尔没有将它捡起来,这说明就在那时,同一次晃动让他掉下了水。一定是那样,她重复道,她丈夫的案子应该重新审理。
泼出来的咖啡不能证明什么,富士子提醒她女儿。久雄也摇摇头表示同意。要有比泼出来的咖啡更有力的证据。天道被起诉的是重罪。他需要比一只倒在地上的咖啡杯更有力的证据才能从监狱里出来。
富士子恭敬地给伊什梅尔添茶,问他母亲好。她说自己一直都很敬重他家,并恭维伊什梅尔的报纸办得好。她递上一碟黄油饼干,恳请他吃一块。后来,初枝的孩子哭了起来——在后面的一个房间里,他们能清楚地听见——于是富士子走了进去。
零点一过,伊什梅尔起身离开,他和久雄握过手,谢过他的茶,并请他代为谢谢富士子。然后,他走了出去。初枝穿着橡胶靴和她父亲的旧浴袍,跟着他走到了门廊上,她的手插在衣袋里,呼吸的雾气从她嘴里冒出来,在她的鼻子和脸颊前散开。“伊什梅尔,”她说道,“我很感激你。”
“瞧,”他答道,“等你老了,回想起往事的时候,我希望你能记得我一点儿。我——”
“会的,”初枝说道,“我会的。”
她靠近一些,手依然深深地藏在衣袋里,亲了他一下,那样轻柔,仿佛只是在他脸颊边的一声耳语。“找个人结婚,”她对他说,“生几个小孩,伊什梅尔。好好过日子。”
早上六点五十分,他母亲叫醒他,说那个被告的妻子来了,在厨房等他。伊什梅尔爬起来,捧几捧水洗过脸,穿上衣服,刷过牙。他下来的时候,他母亲站在灶台边,初枝则坐在桌边喝着咖啡。看见她的那刻,他又一次想起前一天晩上她那么轻柔地吻过他。“要我离开吗?”他母亲站在炉前问道,“当然,我走开,你们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