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点打着窗,窗框嘎嘎地响着。布雷尔走过去,凝视着窗外。他转过身来,“事实上,当我三思之后,我甚至不确定我会同意你关于老
决定的权利呢?这种心态所冒渎的,只是病人的自主性而已。”
“我的职责,”布雷尔回答说,“是为病人提供慰藉,而且这个责任无法等闲视之。有时候,它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有时候,有些坏消息是我无法让病人参与的;有时候,保持缄默是我的职责,并且担下病人与家庭双方面的痛苦。”
“但是,布雷尔医生,这类职责湮没了一种更为基本的责任,为了自己,每个人都有发现真理的责任。”
有一会儿,在炽烈的对话中,布雷尔忘掉了尼采是他的病人。这些是无比有趣的问题,而他是完全沉迷在其中。他站了起来,并且在他说话的同时,开始在他的椅子后面踱步。
“把他人不希望知道的真相强加在他们身上,我是否有这样的责任?”
“一个人不希望知道的是些什么,谁可以决定呢?”尼采质问说。
“关于这点,”布雷尔坚定地说,“可以称为医学的艺术。人不是从教科书之中,而是从临床上学到这些东西。让我举一个例子,一位我稍后会去医院拜访的病人。我告诉你的这件事情,是完全的秘密,而且当然也保留了他的身份。这个人有致命的疾病,最末期的肝癌。他因为肝脏退化而患有黄疸,他的胆汁逆流进入血液之中。他的病已是无药可救,我怀疑他能否撑过三个星期。我今天早上见他的时候,告诉他说他的皮肤为何会转为黄色,他镇静地听我解释,然后他把他的手放在我的手上,仿佛在减轻我的负担,仿佛要我镇定下来,然后他改变了话题。我认识他30多年了。他问候我的家人,并且谈论着痊愈回家之后,在等候他的公事。”
“不过,”布雷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他永远也回不了家了。我该告诉他这点吗?你看得出来,尼采教授,这并没有那么容易。没有被问到的问题,通常才是重要的!如果他曾经想要知道过,他会问我他肝脏失调的原因,或者是我计划什么时候让他出院。但是在这些事情上,他选择了缄默。我应该忍心跟他说那些他不希望知道的事吗?”
“有时候,”尼采回应道,“老师必须狠得下心,人必须被告知坏消息,因为生命本身是严酷的,濒临死亡亦是如此。”
“我应该剥夺人们选择的权利吗,他们希望如何面对死亡的选择?以何种权利,以什么样的托付,要我来担负这样的角色?你说老师有时必须忍得下心肠,或许是吧。但是,去缓和压力并提高身体的机能,这才是医生治疗的职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