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尼特仍然记得,他小时候在西布伦山上的树林里见过一棵巨大栗树的中空原木。那树干极粗壮,他和其他小伙伴列成一队从里面跑过,连脑袋都不用压低。想起这些往事,他不禁微微一笑。他们当时认定那棵树是属于他们的。十岁的孩子总爱高高兴兴地相信自己是大自然奇迹的主宰。他们还用他的刀子在木头上刻了字。他们给它起了个名字——叫什么来着?是印第安什么的。印第安隧道。
加尼特想到一个令人惊讶的事实,这还是他年近八旬的人生中头一遭。砍倒那棵树的人很倒霉,由于算错树木的体积,只能弃之而去。那人想必就是他的爷爷。此刻,加尼特一如在以往的无数个日子里那样,站在育秧田边,抬眼眺望山脉,心心念念地想着印第安隧道。但他从未将这两件事情联系起来。那棵树想必已被伐倒将近一百年了。那时候,他爷爷拥有西布伦山的整个南坡地带。是他爷爷,老加尼特·沃克,从《圣经》中谨慎地选了“西布伦”作为大山的名字,虽然有人仍称之为沃克山。还有谁会伐倒那棵树呢?他和儿子们可能花了一整天甚至更长的时间,肩膀抵着横切锯,费劲地锯倒了那棵巨大的废木。当他们发现这棵老栗树实在太大根本没法拽到山下去,意识到自己白忙活了这么久,必定是肺都要气炸了。也有可能,他们把巨木上粗如普通树干的树枝打磨成了板条,拼筑在了谷仓的外墙上。但那树干太大,像个老妖怪,就只能留在原地了。这棵树就这样从里到外越烂越空,最后什么都没剩下,只能供男孩子们捣蛋胡闹了。
以前,要干任何活计都得用到骡子。要么是骡子,要么是人。拖拉机是连做梦都想不到的。连哄带骗,一头骡子可以进入许多拖拉机都去不了的狭窄逼仄的地方,这倒是真的。可是!有些东西还是需要用到马力,这和用马拉可不是一个概念。他必须吸取这个教训。会将爷爷老沃克和印第安隧道想到一块儿,也是上帝的旨意吧。如果他们当时有运木雪橇或约翰迪尔农机,那棵树就不会沦为废木,被当作男孩子们的隧道和熊窝。是啊,有时候马力能够完成马匹完成不了的任务。
就是这番道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想方设法要使罗利家那女人明白。“罗利小姐……”他每次解说到最后都会面红耳赤、气急败坏,而她却悠闲地玩着她的那些小把戏,“虽然我们总是对过去充满了怀念,但过去也不见得什么都好。保留和沿袭旧年月的老习惯也需要妥善的理由。”
南妮·兰德·罗利是与加尼特住得最近的邻居,也是他生活中的灾星。
他一直称呼她罗利小姐,而非太太,虽然她生过一个孩子,